秦簷腦袋裏又開始想那一夜,裴蔚裴蔚的樣貌、身影一直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清明若斯,讓她在徹骨嚴寒之中,如沐春風,片刻間寫盡歡喜。
如鬆似柏的輪廓,清雋秀雅的麵容,久久揮之不去。
由著這一點溫暖,裴蔚輕柔話語,再次回響在秦簷耳畔,“確實,我是從下屬那邊聽說的。”
去朱雀大街上售賣點心,雖然也賺了些小錢,但是今非昔比的秦簷,自認為那是一次試水。
賺錢是次要的,主要的是看看大家的胃口,能不能接受自己的風格,以及探探他們吃飯的忌諱。
在清灰煙霧籠罩的清晨走上大街的人,賺得都是和自己一樣的辛苦錢,與其讓各自辛苦,不如敞開了賺有錢人的錢。
遇到裴蔚之後,秦簷的想法發生了一些改變。
如果裴蔚身為京城防衛司的都尉,真的聽說過秦記的名字,那麼如果她將長安城每條街都走一遍呢?
正當秦簷想著施展她的宏圖大誌,想著隻用腦子就能跑遍長安城的一百一十坊時,門口傳來一陣嘈雜聲與腳步聲。
“肯定是這家,你看上麵寫著字呢!”
“可是怎麼這麼冷清,你不是說她家的東西都得排隊嗎?”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其實,秦簷在幻想中施展拳腳的時候,手上也沒閑著,正搗鼓晚餐。
她本來想做個就連她也不會翻車的西紅柿雞蛋麵,可她三個黃澄澄的雞蛋都打出來了,想起來她沒買西紅柿,這玩意,這個年代應該隻在南美有得吃。
眾人把秦記飯館裏頭也堵得是黑壓壓一片,秦簷撂下筷子往外走去。
十幾個身著鎧甲的男人,形製與裴蔚大差不差,顏色上淺一些。
坊裏的人愛看熱鬧,因為正月還沒過,賦閑在家的人聽著聲音都探出頭來,又見是穿著官府的衣服,更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秦簷知道這些都是惹不得的人,立刻換上一張熱情洋溢的討好臉,“客官裏麵請!”
“我們可不是來吃飯的,找你是有事。”一個擠在前頭的小年輕,衝著她擺擺手,麵色張揚。
聽到回絕不要緊,要緊的是她可能攤上事兒了?
即便如此,秦簷還是將他們往裏迎,“不知官爺找我,是有什麼事?”
說話間,秦簷忽然瞥見這些人裏頭一個麵熟的人,在她看向那人的時候,那人也盯著秦簷,“秦姑娘!”
幾乎是一下子,秦簷就認出了他,是那天聞著味兒就買了她一兜子曲奇的男人。
秦簷還勸過他先嚐嚐,可他不聽勸硬是買走自己半鍋曲奇。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點頭,然後趕緊提高聲音衝著剛才的少年道,“阿生,你會嚇到秦姑娘的。”
“秦姑娘,我們都是防衛司的人,替裴都尉來傳個話。”
王淇剛要說道正事,又被阿生打斷,隻見他“登堂入室”指著秦簷的屋子就嫌又小又破,這回被王淇狠狠瞪了一眼,就等不及地喊了一句,“裴都尉讓我們來告訴你一聲他才不會——”
他說著話,也不看秦簷一眼。
王淇上前捂住他的嘴,生怕他一句話再讓秦簷會錯意,認為這是一群官匪來砸場子的。
“秦姑娘別氣了,這小子是新來的,對李伯父的安排不滿意著呢。”
“嗚嗚……”被捂住嘴的家夥,做著熟練的反抗。
“我看不止這個,我們那天將你給我們買的點心分完了,他才到,沒得吃了,心裏憋著氣呢!”
“嗚!嗚!”
“就是,不然他今日午後休沐,何必跟我們跑到點心鋪子來。”
“啊!”叫阿生的少年終於憑借蠻力睜開王淇的君子之縛,聲音比剛才更嚷了,“你們一群人真是喪心病——”最後一個字話音還沒有落,他又重新回到了另一位大哥結實的懷抱裏,嘴被捂得更緊了。
但是,剛剛略有尷尬的氛圍,卻因為少年的活躍突然變得有意思起來,王淇笑著和秦簷道歉,才接著方才話茬,說出來他們今日來的目的。
“裴都尉他最近與陳大將軍、京兆府牧討論上元節期間京畿的防衛工作,實在抽不出身,讓我們過來告訴一聲,他忙完這陣子一定過來。”
自從那夜脫口而出要請裴蔚吃飯,秦簷感覺心裏一直懸著點什麼,現在聽到王淇的話,她一顆心放到肚子裏,也明白了她這些天漫長的等待是什麼了。
“是啊,要到上元節了,諸位都辛苦了。”
“我們還好了,主要是京城要把安穩年渡過去。”一個近三十五六的男人,眼神裏閃過一絲糾結。
秦簷聽他們談話,也能聽出來,這些絕不是尋常大街上那種等閑的巡護,他們與裴蔚的關係也一定比其他人更為親近。
這個話中的意思,可不就是現下的年節,不太平嗎?
秦簷粗略地算了算,終唐一代,鼎鼎有名的第二位武氏女人,現在正是搞事情搞得風生水起的時候。政策上外寬內緊,恐怕和她脫不了幹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