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一章(1 / 2)

隆豐二十三年,春,京都。

帶著些許涼意的春風拂過京都城,催醒了沉睡一冬的桃花,粉嫩的花瓣隨風飄舞,灑落在鮮豔如血的紅綢上。

被大紅綢裝籠罩的街道中間,是一條喜慶的迎親隊伍。

兩列身著金色鎧甲,腰係紅色錦綢,手舉紅色彩旗的侍衛在前開道,緊隨其後的,是兩列提著花籃的宮女,各色花瓣正從她們手中揚落。

隊伍正中間,是一座十六抬大紅花轎。整個轎身由香檀木打造而成,再渡以朱漆,遠遠的便能聞到特屬於香檀木的冷冽香氣。花轎四周的簾子,則是價值千金的金繡鴛鴦穿絲蜀錦,在陽光的照耀下,微微泛著金光。吊以東珠,純金打造的四角鈴鐺,隨著花轎的起伏叮當作響。

最後的,便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嫁妝,一抬接著一抬,密密麻麻。單不說整箱整箱的真金白銀,就那厚厚幾摞田莊地契單子,便讓人知曉新娘子嫁資的豐厚。

“哎哎,這是哪家嫁姑娘喲?”一圍觀的青衣婦人用胳膊肘碰了碰身側的另一名婦人,“這嫁妝也忒豐厚了些,不說別的,就那花轎怕是都不止千金吧?”

“這你都不知道?”旁邊那綠衣婦人立馬來了興致,“這新娘子可是忠勇侯嫡女,嫁的可是我們的太子爺。”

“三皇子不是前幾日才封的太子,這就要娶太子妃了?而且不是說忠勇侯府早已經沒落,怎的又拿得出這許多嫁妝?”

綠衣婦人看了看四周,將聲音壓低了些:“忠勇侯府的外甥女,是已故巡鹽禦史葉大人的獨女,那葉家可是錦官城傳承上百年的富貴人家,據說富可敵國。隻可惜葉家子嗣單薄,到了這一代,隻有一幼女。葉大人與葉夫人過世後,那葉家小姑娘便帶著所有家產投奔外祖家忠勇侯府,這不就讓侯府又起死回生了。”

“可那也是葉家的家產,怎的拿來給侯府的嫡女做了嫁妝?”青衣婦人察覺到自己詫異的聲音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忙縮了縮脖子,將聲音壓了下去,“葉家那個孤女也同意?”

“聽說葉家那姑娘前幾日病逝了,忠勇侯府是她唯一的親戚,這葉家的財產不就都便宜了侯府。”

說完,綠衣婦人湊到青衣婦人耳邊,用僅供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我娘家侄女在侯府後院當差,給我透露了一些外人不知道的消息,據說葉家那姑娘與三皇子情投意合,三皇子能坐上太子之位,全憑葉家財力和人脈的支持,隻可惜三皇子剛封太子,她便病逝了,倒是便宜了這侯府嫡女。”

“你這消息是假的吧?”青衣婦人顯然不相信,“若三皇子真與葉家姑娘情投意合,怎會在她病逝沒幾天便娶了侯府嫡女?”

“真假誰知道呢?隻可惜葉家那姑娘一死,葉家便絕後了……”

在一片喧鬧聲中,花轎慢慢進入城東,城東寸土寸金,所住之人大多非富即貴,在城東正中心,便是當朝太子的府邸。

太子府門前的台階上,站著一玄衣蟒袍的男子,正是今日的新郎官,昔日的三皇子,如今的太子蕭澤蘭。

蕭澤蘭人如其名,身形高挑,挺鼻薄唇,清俊而和煦的眉眼,看誰都帶著沁入心脾的暖意,端的是一副芝蘭玉樹的模樣。

看著在門口停下的花轎,蕭澤蘭唇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如今一切都如他所料,怎能叫他不心生歡喜?

他伸出手,親自將新娘子扶下花轎,聲音溫緩:“楹楹,孤來接你進門了。”

“多謝殿下。”大紅蓋頭下傳出的聲音嬌媚柔軟。

在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蕭澤蘭牽著新娘子慢慢朝正堂走去,聽說過新娘子美貌與才名的賓客們,無一不讚歎好一對璧人,又有誰還記得傳說與蕭澤蘭情投意合的葉家姑娘。

前院喜慶熱鬧的聲音傳到後院,便已弱了許多,到最偏遠的小院時已幾不可聞。

小院裏不見一個人影,布滿裂痕的青石地板上,堆滿了半腐敗的落葉,院牆下一枝枯藤肆無忌憚地趴在牆上,顯得張牙舞爪,紅漆駁落的屋簷下幾隻碩大的蜘蛛正悠閑地織著網。

整個小院與金碧輝煌的太子府格格不入,卻又頑強地嵌在太子府最偏遠的角落裏。

小院裏唯一一間破敗的木屋內,葉崖香斜靠在一人寬的木板床上,毫無暖意的陽光從窄小的窗戶擠入,落在她骨瘦嶙峋的身上。臉上無一絲多餘的皮肉,顴骨高高隆起,眼角一顆殷紅的淚痣愈發明顯。

聽到前院傳來若有若無的鞭炮聲,葉崖香哂笑一聲,明亮的雙眼內盛滿濃濃的諷刺。

“吱呀。”

緊鎖的木門被人從外麵推開,抖落幾粒灰塵。

葉崖香抬眼望去,隻見一繡有並蒂蓮的繡鞋邁過門檻,再往上便是暗繡鳳紋的大紅雲織裙,正紅的嫁衣外加眉心一顆紅寶石額墜,將來人柔美的麵容襯得愈發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