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天色完全黑下來,漆黑的天空看不到一顆星星。
時宜跟在楚薇身後,縮著脖子鑽進被窩。
楚薇看到她笑著的眼睛,哼了一聲:“哪裏有星星。”
“等你回家了就能看到了。”在柳港,總是有很多星星,隻要仰起頭,就算是最黑的夜晚,也會有滿天的繁星。
“看到了又能怎麼樣?”楚薇道:“搞得像什麼文藝青年一樣,我可是搞研究的。”
“是,你是搞研究的。”時宜笑著道:“我現在是搞文藝的。”
這件事情倒是事實,時宜放棄那麼好的工作機會去做這種沒有前途的事情,沒經過社會毒打之前,楚薇覺得相幹什麼就幹什麼,經過社會毒打之後,她真的很想問:“為什麼非要窩在一個雜誌社裏,明明你可以去更好的地方的。”楚薇皺起眉頭。
時宜想了想,“其實這對我來說就是更好的地方,當時畢業的時候,要去出版社做一名專業的翻譯,我也掙紮了很久。”
最後想清楚,還是要去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看看別人的夢想,彌補自己這些年落下的技藝,順便打磨自己的畫稿。
“其實我也很糾結了,但是做了決定,就不能反悔了。”時宜眼睛亮晶晶的:“這就是我以後要走的路。”
很多人找了一輩子也找不到自己的路,她很幸運,很小的時候,就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事情,隻是這些年走了不少彎路,現在有了自己可以做決定的機會,時宜也想為自己努力一次。
“多無聊啊。”楚薇小聲嘀咕:“我那次去你們單位等你,看你們一直在對版式顏色那些東西,一個簡單的東西要花那麼長的時間。”
“大概就和你們做實驗一樣吧。”時宜把藏到枕頭下麵的手機拿出來,“而且隻是偶爾一次,大部分的時候不是那個樣子的。”
關於工作的話題就到這裏,楚薇看時宜點開手機,屏幕的微弱光芒打在她臉上,她抿著唇角。
“怎麼樣,到家了嗎?”楚薇斜著眼角,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那麼大人了,又不會丟。”
時宜:【到家了嗎?】
她半個小時之前就發了消息,顧許之沒有回,算算時間,早就應該到了。
時宜有些放心不下,知道沒有什麼大事,她也還是不自覺地蹙眉。
顧許之:“到了。”他倚在沙發上,捏著鼻梁,似乎是有些疲憊,“剛好家裏打來電話,和他們聊天。”
以前時宜不怎麼提自己的父母,所以顧許之也很少在她麵前提自己的家人。
就好像這場真的隻是他們兩個在談,和其他人完全的沒有關係。
時宜垂著眼眸,回了一個“哦”,怕自己顯得太冷漠,她又發了一句“早點睡,晚安。”
外放的語音楚薇也聽見了,她好奇道:“父母?顧許之的父母就是以前我們在新聞上看到的那兩個嗎?”
時宜放下手機,點頭說是。
楚薇突然來了興致,拉著時宜要看顧許之父母的照片,時宜從來沒有特意去搜索過,她不想去窺探他的隱私,就算是最好奇的時候,本能的理智也拉扯住她,始終沒有邁出那一步。
楚薇的慫恿讓她本來就脆弱的心理防線岌岌可危。
時宜的語氣變得艱難起來,“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怎麼不好了?”楚薇語氣匪夷所思,“你是他的女朋友,是打算要和他過一輩子的人,他的父母以後就是你的父母,看一下提前了解了解怎麼了?難道你想第一次見他父母就踩雷嗎?提前掌握喜好懂不懂?我這可是為了你好。”
她說的很有道理,時宜記得,顧許之第一次和她說喜歡的時候,是在高三下學期開學的一個星期日。
他們在學校上自習,那天是一個節日,學校寬宏大量的取消晚自習,恰好他們值日。
高二分過值日表後,新的學年每一年沒有串班也沒有轉學,班長懶得重新分組,大家也樂意和之前熟悉交好的人一起,這個名單就延用了下來。
那天晚上的夕陽餘暉格外漂亮,透過教室的窗戶落進來,頭發絲都是金燦燦的,顧許之的剪影投在黑板和牆壁上,拉出好長好長一道影子。
走在回家的路上,天邊是大片的紅色晚霞,一層一層在天際鋪開,轉角街頭商店的風鈴聲清脆。
顧許之的腳步慢下來,然後出乎意料的,他看著她的眼睛,不閃不躲,直言道:“我喜歡你。”
時宜總能想起來他們第一次在教室裏遇見,大半個教室的同學都在睡覺,頭頂的老風扇嗡嗡地響,他就那樣突然出現,濃稠的眉眼浸著冰霜,沒什麼感情,也沒什麼期望地看著講台下麵一個個趴著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