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拾貳(1 / 3)

夜裏又下了一場雪。

小鎮攏在一片茫茫白雪中,連綿的屋頂上,厚厚一層積雪,波浪一樣起伏,躍進朝陽的光帶裏。

陳窈早起,坐在妝奩前梳發,辛夷出去倒水回來,笑嘻嘻道,“外頭白茫茫一片,伴著炊煙,可真有意趣。”

金邊描花的白瓷圓盒裏,陳窈挑了一點牡丹花露搽臉,香味馥鬱,屋裏炭火燒的旺,暖融融的就像春天。

“我瞧你是想出去玩雪吧?”陳窈笑盈盈的,扭身問她,“外頭冷不冷?”

辛夷被猜中心事,笑的羞赫,“冷,可是太陽也好!姑娘要出去的話,穿那件紫貂大氅吧。”

昨兒京裏送信回來,趙家經過這麼一鬧,已經沉不住氣,事情便成了大半。

陳窈看後心情大好,也就有逛一逛的閑心,“那就依你,出去走走吧。”

不過地方小,不好穿的太過招搖,陳窈挽了尋常低髻,帶了副紅梅絨花簪子,垂下的穗子上綴珍珠,小小的一顆一顆,飄蕩在風裏。

身上穿一件半新的粉色花果暗紋立領長襖,外罩秋香色兔毛鬥篷。

在雪中行走,偶爾現出月白色裙底,翹頭履上的一對遊魚,在皚皚白雪中跳躍起伏。

小鎮的街市不大,至多一裏地,可以一眼從頭望到尾。

雪後的早市很熱鬧,各色雜貨小食琳琅滿目。

辛夷愛吃炒栗子,買了栗子又去買果脯,手上不停,嘴上也不停,“姑娘,昨兒舅母身邊的亮子來送信,跟我講了一樁奇事。”

“什麼事?”

她說,“江太師家的姑娘,因為宮裏催她和雍王的婚事,鬧著要出家,家裏人都以為她是耍脾氣胡鬧,誰知道真去了寺裏,江太太再遲一步,就真剃了頭。”

陳窈眉頭輕蹙,“他們早幾年就定了親,王爺回京成婚,不是順理成章的事兒嗎?她鬧什麼?“

辛夷悄聲說,“外頭都傳,王爺受傷嚴重,成了瘸子,江姑娘說就是出家做姑子也不嫁瘸子。”

陳窈不讚成,但是又不好對人家品頭論足,遺憾的搖搖頭,“王爺為黎明百姓廝殺陣前,負傷嚴重,江姑娘若有旁的隱情也罷了,但若隻為這個不嫁,未免讓人詬病。何況王爺還未回京,怎麼就知道會落下病根兒。”

天氣冷,說話間,在眼前呼出一團白氣,

知魚指著前頭不遠的鋪子,提議道,“聽說那家的餛飩是一絕,姑娘要不要去嚐嚐?正好吃些暖一暖。”

“好啊。”

想是餛飩口味真的好,不大的店內坐無虛席。

店主是須發皆白的老丈一家,忙著收拾碗筷的是媳婦,笑著招呼她們,“您三位?裏頭沒地兒坐,外頭還有一個空桌,背風處,不冷的。”

屋子裏人聲鼎沸,鄉下人粗嗓門,不必側耳聽,清清楚楚,一桌在議論趙陳兩家和離之事,另一桌插嘴問,“江姑娘出家沒聽說?雍王瘸啦!”

陳窈不動聲色,“外頭坐著看景,也好。”

煮餛飩的大鍋就支在門口,火氣升騰,熱浪滾滾,雪後的天兒也不覺得多冷了。

牆根下張著一個簡易的草棚子,底下並排擺兩張四方桌,其中一桌已經坐了人,隻餘下一張空桌,辛夷跑過去,手帕擦幹淨板凳,朝她招手,“姑娘,來這裏坐。”

陳窈走過來,覺得對桌的人,莫名有些眼熟,不禁多看兩眼。

玄衣烏發,眉濃鼻挺,貴氣逼人。

就算坐在木桌前,吃著粗瓷大碗裏的餛飩,也是卓爾不群,氣宇軒昂。

男子烏發束頂,以玉簪通心而過,玄色大氅上銀色暗紋湧動,領口的灰色狼毛無風自動,徐徐撫過他清剛的喉結。

他漫不經心抬起眼,兩人四目相對。

那一瞬日光大盛,照在積雪上,泛出令人炫目的光芒。

陳窈心頭狠狠一震,呼吸都變得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