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各位乘客,現在是2006年5月18日,清晨六點三十分,本次航班即將抵達首爾仁川機場。今日首爾當地天氣,晴轉多雲,平均氣溫攝氏十八度,濕度25°,適宜戶外活動與徒步旅行。聽到降落提示音後,請係好安全帶,收起餐桌,韓亞航空真摯的預祝您和您的家人旅途愉快……”
頭等艙內,伴隨著窗外初生的朝陽,宋成賀從長途旅行中蘇醒過來。
掀開陪伴自己十六個小時的毛毯,強忍著對餘溫的不舍,懶懶的撐起雙臂。對長途飛行本應習以為常,卻還是無法褪去身上久久不散的疲乏。
索性有朝陽作伴,彩霞為衣,歸家的倦鳥,心情上還是略顯嗨皮的。
直到走出機場大廳,宋成賀才徹底清醒過來。清瘦的肩膀背著軍綠色的單肩包,拖著半人高的行李箱,就這麼杵在那,一會看看天,一會四下張望。
180公分剛剛及格的身高很快幫他找到自己的目標,拖著行李箱就朝著遠處的一塊尋人板走去。
“洪民大叔,怎麼讓您來接我?”快步走向尋人板下站立的中年人,宋成賀操著首爾郊區的韓語,詫異的問道。
“小少爺您回來了,宋先生已經回老宅了,讓我來直接送您回去。”十六年沒見,鄭洪民對宋成賀卻一點不陌生,自然的接過行李箱,說道。
無奈的拍了拍額頭,忍受著路人驚詫的目光,宋成賀幾乎抱怨的嘟囔道:“大叔啊,都說過多少次,不要叫我少爺,我也不是什麼少爺,我家的情況你不是最清楚嗎?是可以稱呼少爺的程度?”
不得不說人的潛力是無窮的,逼急了首爾郊區的韓語也能說的像rap一樣。隻不過換來的卻是更多的注視,直到在這灼熱中再也熬不下去,宋成賀才在鄭洪民微笑中逃也似的竄入車廂。
老宅距離機場的路程不短,剛剛壓下的困頓在平穩的車廂內,再次纏上宋成賀,眼瞼間的纏綿讓他的思緒也像是卡殼的磁帶,斷斷續續。即便,這窗外是他從未見過的景色。
宋成賀是春天尾巴上的兔子,按韓國的算法,如今也算成年了。十八年前,年幼無知的宋成賀一時手欠,抓周的時候拿起一張繪有蝌蚪文的五線譜。
於是,在經過近三年慘無人道的童年,險些被人玩壞後,被時任音樂學院校長的父親,一腳踢到美國費城,從此不管不問就是十六年。如果不是眼看他就要成年禮,恐怕家裏的老爺子也不會將他召回來。
總的來說,宋成賀的前二十年,就是一部苦逼血淚史。用他自己的話說:“滿滿的都是淚。”
兩個小時後,當宋成賀終於準備赴周公之約時,目的地卻已在眼前。這回真是到首爾郊區,除了眼前舊式的韓屋,四周荒蕪一片,偶爾能看到幾片田地,幾幢矮屋。
“少爺,那我先回去了。”幫著將後備箱的行李搬出來,鄭洪民未做停留,開著車就走了,那灑脫中的不羈,不遜於電影中的男主角。
看著消失在地平線的車影,宋成賀也隻能無奈的搖了搖頭。其實他也曾好奇過,這位自小就出入他家的大叔。甚至還打過越洋電話問過自己的爺爺,得到的答案倒是很合理。
上過戰場,他救過大叔的命,僅此而已。
要不說,當年的人單純呢。
外觀古舊的韓屋,內部設施倒是一點不差。沒有著急見長輩,風塵仆仆的樣子,也容易失禮數。憑著模糊的記憶,宋成賀找到屬於自己的房間。簡單收拾一番,這才朝著書房而去。
書房外,宋成賀先是一個大禮拜下,也不管做的對不對,方才開口道:“爺爺,我回來了。”
“哦,進來吧。”遵從著聲音,推開拉門聳了聳鼻頭,宋成賀帶著一副果然如此走進書房,徑自盤腿坐在一塊坐墊上,看著正伏案而書的老人,獨自放空著。
直到日上三竿,老人才擲筆浸入筆洗中,拿起自己作品仔細端詳,半響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地道的書法漢字,作為老一輩人對漢字還是有特殊感情的。
直到起身將宣紙掛在一處風幹,老人這才捋著山羊胡須看向宋成賀。
“美國那邊的事都處理完了?”老人也就是宋成賀的爺爺,宋浩哲開口道。
“內,都處理完了,也算是衣錦還鄉吧。”宋成賀訕笑一下,說道。
爺孫倆長得有七分相似,不算出眾,倒也眉清目秀。隻不過比之宋浩哲,宋成賀少了人生閱曆沉澱而來的拙樸氣質。聽見宋成賀如此說道,老爺子眉角挑了挑,拿手指點了點宋成賀:“你個小滑頭,還衣錦還鄉。以前教你的成語解析都忘了?你這也算衣錦還鄉?我看是落荒而逃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