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清輕輕應了聲，但電話並未掛斷，她等了幾秒，這才開口：“香染桃英清入觀，影翻藤角眩生花。餘染，照片背麵是這一句話，當年我寫下的。”
餘清停下，又說：“我不配做你的母親。”
餘染瞬間哭得不能自已，過了好一會兒，她找回了點聲音：“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
“你第一次見到意清時，她告訴過你答案。”
餘染想不起來，捏手機的指節泛白：“不，我要你親口告訴我，告訴我為什麼明明不喜歡，卻嫁給了林輝生，明明不想要你和他的孩子，卻生下了我，明明有很多機會離開，為什麼不離開？！”
電話裏，餘清隻給她扔了三個字：“無所謂。”
餘染愣了下，止住哭噎，出言譏諷道：“你不是無所謂，你就是太有所謂，拿不幸的婚姻和無辜的孩子做籌碼，自己在一旁作壁上觀，為了逼誰現身你心裏計算得多清楚啊！你本以為她回國了你就有機會了是嗎？原來，和林輝生離婚你也不是可憐我，隻是剛好有了這麼個借口！餘清，你多狠啊。”
狠到又拿第二段婚姻做籌碼，有意放任駱獻州出軌，自己卻還是一張幹淨的皮，就等著別人替她唾棄丈夫，等著宋意清來可憐她。
誰知啊？她的好女兒順勢就借了顧霖的手替她遮掩這肮髒的婚姻，讓駱獻州還在小心謹慎未露馬腳時就還了她一個人前人後都“合格的好丈夫”。
因此丈夫出軌這種事沒法如她謀算般鬧得人盡皆知，而她卻能仍舊作一副“蒙在鼓裏”的可憐妻子模樣。
餘染替自己擦幹眼淚：“我一直以為你隻是不愛我，沒想到，你誰都不愛。宋意清遇上你，多可憐。”
餘清語氣裏終於不再那麼風平浪靜，她提聲道：“那是她欠我的。”
餘染輕笑：“噢，你真可憐。”
——
旅館。
天色已晚，房內沒開燈。
餘染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底下人流如織的商業步行街，燈光流麗璀璨，熱鬧的氣息順著大樓外壁往上攀爬，爬到她這，已耗竭幹枯。
有件事餘染還不能確定。
於是抽出手機，在黑暗中撥通了顧霖的電話。
“我有個問題，不知道能不能從你這得到一個如實的回答。”
“問問看。”
那邊的聲音有些暗啞。
“那天飯桌上，你是覺得我媽不能接受第二段失敗的婚姻的打擊才敢拿那樣的照片威脅我，還是因為你早就知道，我媽選擇那段婚姻的目的，就是想要有朝一日看著它走向失敗？”
顧霖思考了半秒，說：“後者。”
手機裏傳來她的笑聲，那種笑，像從鼻腔裏發出。
他眼皮跳了一下，忙喊她：“餘染。”
“恭喜你，回答錯誤。”
“餘染——”
“錯誤原因，失實。”餘染打斷他，“不過，我無所謂。雖然做法惡劣，但誰讓你的惡劣剛好幫了我呢。”
“顧霖，以前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和你的關係真的如謠言那樣就好了，被人唾棄和謾罵，這樣我就能和我媽站到一起去，沿著她走過的路走一走，說不定她哪天就來可憐我了，也說不定哪天我就不再奢求她可憐了。”
“顧霖，我——”
“餘染，你等我。”顧霖阻止她說下去，“你等我，我有話要和你當麵說。”
“當……麵？”
“我在韶安市。”
半小時後。
敲門聲一響，餘染立時跑去開門。
還未等說什麼，顧霖上前來緊緊抱住她，抱得那麼用力，她整個人都被裹進他懷裏。
餘染抬起手，攀上他的腰，用力地回擁他。
這一刻，她覺得，他是心疼她的。
她太需要有人來心疼她了。
過了會兒，顧霖鬆開一點，兩人靜靜地望著彼此。
“餘染。”顧霖輕聲喚她，手撫過她的耳側，說，“我愛你。”
餘染緩緩眨了下眼睛，忽然視線模糊起來，她愣了一瞬，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一邊哭一邊笑，抱住顧霖，頭埋到他胸口。一會兒又抬起頭，仰著臉去看他。
顧霖，我太缺愛了，你可不可以愛我？
她電話裏被打斷的，是這句。
而現在，他抱著她，重複：“餘染，我愛你。”
“顧霖……”餘染雖然臉上還掛著淚，語卻帶有笑意，和一點感激，繼續念著他的名字，“顧霖，顧霖……”
顧霖，就算是假的愛，我也接受。我不願再計較了。
夜色越發濃重，兩人相偎了好一會兒，餘染慢慢收好情緒，仰頭扯出一個笑：“我餓了。”
顧霖陪她過吃晚飯，牽著她的手在步行街裏隨意逛著，誰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