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為公安局的那通電話,俞溫和周宴的旅行按照計劃,是還有三天的。可兩人現在分明已經坐在了回鶴寧市的火車上。
窗外的景色和來時一樣,可俞溫已然沒有心情去欣賞,似乎思緒還留在剛才的電話中。
彼時俞溫和周宴在裏殿許完願,正把剛剛買來的祈願香火點燃插在中央的香爐上,包裏的電話便響了起來。
那樣的鈴聲有些突兀,有些猝不及防。
俞溫胸口莫名一頓。下意識的抬眸和周宴交換了眼神,才拿出電話摁了接通。
“請問是俞溫小姐嗎?”那頭的聲音有些沉厚嚴肅。
“是。”俞溫的胸口沉悶的厲害。
“這裏是鶴寧市公安局,現在我們懷疑你父親有販毒的嫌疑,麻煩你來公安局一趟接受警方調查。”
“……”
俞溫沉浸在方才的一通電話中,身邊的周宴甚至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隻聽見俞溫說俞向騰出事了,沒再問其他,便立刻訂了最近的火車票回去。
此刻周宴坐在俞溫身邊,觀察著俞溫變化的神色,什麼都沒問。他隻牢牢的握住俞溫冰涼的手,指腹輕輕的揉捏著,試圖讓俞溫定下來。
“俞溫。”周宴看俞溫眸中一片無瀾的平靜,忍不住輕喚:“有我在。”
“我沒事。”俞溫回頭看向周宴。眸光相接時,俞溫神色淡的滲人,似乎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那抹清光,又悄然之間隱沒下去。
周宴有些害怕,他見過這樣的俞溫。這樣靜如死水的俞溫。
“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到?”
“三小時。”周宴垂眸看向手表,答道。
可以了。三個小時可以了,可以讓俞溫對周宴坦白那件事了。可與其說是坦白,不如說,這是周宴曾經問過,自己卻不知該從何說起的一件事。
現在可以了。俞溫知道從何說起了。
“周宴。我要和你說一個故事,你要聽嗎?”俞溫仰頭看著他。
“我聽。”周宴望著俞溫,約莫知道俞溫的意思。
“俞向騰不是我親生父親,母親也不是我親生媽媽。”俞溫的語氣十分平淡,沒有任何起伏的像是在討論今天窗外的天氣。
周宴沒有打斷俞溫,垂落在一邊的手卻逐漸攥實。
俞溫在自己平靜的闡述中似乎看到了曾經的、那個還在繈褓中的自己。
俞溫的原名,叫梁幼宜。幼宜出生在一個大家族之中,父親是當地子承祖業的富商梁盛贇,母親則是藝術世家的女兒,著名的小提琴家沈至柔。
這兩個似雷灌耳的名字,即便經過了年份的遷徙,已然不再為世人所常掛於嘴邊,卻也還是還是在過去的歲月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依舊是熟為人知的人物。
在這樣的大家族裏,可笑的事情是,他們都相信一個莫名的神算子。
那年沈至柔懷的是雙胞胎,這是早在孕檢時便已經知道了的。姐妹兩出生的那天,沈至柔還在為輔助丈夫的工作在外地出差,那時離預產期還有一周。
羊水流出來的那一刻,沈至柔慌張得不像話,即便已經生過一個兒子,卻也還是止不住的慌亂和顫抖,恰逢丈夫不在身邊,隻有當時還是保姆的秋綿在身邊。
“夫人。”秋綿扶著沈至柔坐下,邊安撫道:“沒事的,醫生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沈至柔下腹開始不規律的宮縮,再者自己的心理慌張不安,腰腹更是一抽一抽的痛得厲害。
秋綿說不害怕是騙人的,畢竟自己也沒有生育過孩子,隻能有樣學樣像電視劇裏麵的情節一般,讓沈至柔調整節奏。
直到救護車把沈至柔送上車,沈至柔的臉上已經出現了缺氧般的青色,醫生連忙給上了氧氣罩。秋綿看著沈至柔渾身冒出的冷汗,自己也不禁打了寒顫。
雖說沈至柔在外出差,伴在身邊的人也不少,自然也都第一時間撥給了梁盛贇。所以在沈至柔進產房不久,梁盛贇已經趕到了醫院。
他站在產房外,來來回回的踱步,聽著沈至柔撕裂的聲音傳出,胸口也揪成一團,大兒子在一邊蜷縮在嫲嫲懷裏,什麼都不懂,家族裏的近親也都斂眉坐在等候室裏。
不知這樣慌亂的情景持續了多久,產房的門開了,從裏麵走出來一個醫生。醫生額上都是汗,眸中有些焦急和嚴肅。
“梁夫人現在的情況是有些難產,宮口開不全,頭個孩子很難出來,怕會有窒息的可能。”
言下之意是,現在孩子和母親都有危險。
“那不能手術嗎?”梁盛贇急道:“把孩子都拿出來,別讓夫人受難了。”
可那個年代和現在不一樣,醫療技術沒有現在發達,手術也要承擔很大的風險。所以醫生自然拒絕,堅持讓沈至柔再試一試。
那時沈至柔在產床上憋紅了臉,兩側的秀發濕漉漉的黏在臉上,兩手握在把手上,指骨都泛了白。這樣艱難的產程幾乎成了沈至柔一生中的陰影。
沈至柔嬌生慣養的了一輩子,即便生育第一個孩子的時候,都沒有這樣痛苦過。或許是這樣的折磨和坎坷,讓沈至柔輕信了神算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