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到了後麵幾度哽咽,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因著痛苦顯得越發的猩紅。

看著他這般自責,蕭恒的心中也不是滋味他拍了下周宣的肩膀,出言安慰道:“周兄,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太過自責了!”

觸及到周宣的肩膀,察覺到他衣領下的空蕩,他才驚覺到這幾日來,這人竟消瘦得如此厲害!

也許是幾日來,埋在心中的情感實在是壓抑痛苦,亦或是蕭恒的安慰讓他有了傾瀉的機會。

最終聽著周宣哽咽道:“我知道,可是我沒有辦法不這麼去想!陛下出了事情,我卻什麼忙都幫不上,甚至連下去搜尋都做不到,隻能眼睜睜地等著!蕭兄,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這般沒用,幫不上忙也就算了,連情緒也控製不住……”

“怎麼會呢,周兄在政務上的遠見和才幹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更何當年在安樂候一事上,周兄你不畏強權,公正不阿的品行更是令我蕭某欽佩,切不可如此這般妄自菲薄!”

蕭恒有些急切反駁道,怕他鑽了牛角尖,想不開做些什麼。

然而聽他說完之後,見周宣怔愣良久,卻是苦笑了一聲。再抬頭之時眼中已是滿含淚意。

蕭恒大為震驚,自三年前,昭宸殿考核官吏,他由京畿官員遷至中央。而彼時的周宣已經是女帝身邊的心腹。

而後幾年的朝堂共事,此人果然如他初見那般所想的沉穩持重,平素也是一副嚴肅方正,情緒內斂的樣子。

而如今卻見他如此難以自持,顯露出的脆弱的模樣,自然是心驚。可見他與陛下的君臣之情遠比他所想的深重。

他的心情更加沉重,看來陛下出事對於周宣的打擊十分嚴重!在他絞盡腦汁,搜腸刮肚地想著怎麼安慰周宣時,聽著身邊的人緩緩道:

“蕭兄,你知道嗎?這麼些年來,我在朝堂上,若非陛下庇護,恐怕早就身死不知道多少次了,更何論如今的作為。”

他慢慢回憶起幾年前自與女帝相見後發生的事情,燕家押送到京城時初見女帝的囑托,安樂侯事件女帝的引導教誨,秦州□□的曆練和保護,到了後來新政時的重用,封王之亂全然的托付,甚至到了如今他不到而立之年,便已身居二品大臣的煊赫顯耀。

四年下來,他們君臣相處竟然有了如此多的記憶,而每一幕的場景,如今懷想起來,在他腦海中竟是這般的深刻。女帝大笑時的爽朗,發怒時的威嚴,調侃他時的戲謔,關心的擔憂,那麼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

而如今分別時不過短短的數日,卻令他如此地煎熬。沒有在這一刻令他如此清晰:此生,她是他唯一的君王!那些她曾給予的感動,溫情和信任,以後再也不會有別人!

蕭恒聽完已經良久說不出話來,他的心情極為複雜,不知道該是羨慕還是同情。羨慕這份君臣之情的深厚,還是同情這即將失去珍貴的感情。他想起自己的過來的目的,平時舌燦蓮花的嘴裏吐不出一個勸說的字來。

此時,見旁邊的周宣悲慟的麵容慢慢變得極為平靜,他的眼神堅定執著:“陛下她那麼的厲害,我不相信,決不相信陛下這般便沒了!我知道蕭兄你過來是想說什麼,但我周宣絕對不會放棄,不會放棄一絲可能尋到陛下的機會。即使……”

見他狠狠地攥緊雙手:“即使是陛下不幸亡故,我也要把陛下的屍身帶回來!”

看著他這般堅定的樣子,蕭恒長長地歎了口氣,他嚐試地勸說道:“我自然是相信周兄的。陛下這般厲害,定能逢凶化吉。但是周兄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這麼長時間沒有找到陛下的蹤跡,也許是陛下已經被人就救走了,或者正在某處尋不到的地方養傷。但要是陛上傷好呢,她一定會回皇城的!而若是我們沒有回去及時穩固朝局,到那時陛下又該如何自處,周兄你有想過這些嗎?”

見周宣不說話,蕭恒繼續道:“你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也是對陛下最忠心的人,穩固朝局的事情必須由你去做。你我本來就是文官,就算留在此地也幫不上什麼忙,回京策應才是你我最該做的事情。搜救陛下的工作可以安排給別人……”

他還沒說完,便被周宣嚴厲打斷:“我信不過別人!當日陛下看日出的事你我二人皆不知,那些殺手又是如何得知?這些人手段如此毒辣,又是毀壞山石,又是強弩放箭,陛下那般武藝都被他們逼得跳崖。你又如何肯定這時他們不是在搜尋陛下的行蹤。所以此刻,我更加不能離開,但凡我們有一絲放鬆,便是給敵人可乘之機。比起未來陛下的權力,我更在意陛下此時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