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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時雖然找了輛單車,但是春水忽略了回家的路是一路上坡。春水騎了小半程平道,到了上坡路,剛用力蹬了兩下,立刻胸口像被大石頭砸了一下,心裏咯噔一下,最近代償性肺氣腫剛剛好些,可不敢胡鬧。
匆忙下車把車停在一邊,可胸悶的感覺開始加重,氣短,眼前發黑,眼前直冒金星,也顧不上旁邊路過行人的眼光,就近坐到路邊小店門口的台階上,輕捶著胸口又咳又喘。咳得停不下來,手也就不再捶胸口了,直接拽過背包,從外側兜裏摸出了一個係著粗皮繩兒的透明卡套,裏麵放著一張名片似的卡片———沒錯,就是你們常常在行動不便還出來遛彎兒的老年人脖子上見到的那種,寫著姓名和親屬聯係人電話的緊急聯係卡……
春水當時心情隻能用無比沉重形容。當時在美國吳權安把中英結合版的卡片給他的時候,春水咬著牙那個恨啊,可憋紅了臉也沒想出拒絕的話。
說出反對的話也會被駁回,還說它做什麼。隻能是收下了,出門就一直貼身放著,用不到的話最好。畢竟他身上有這個東西,才能讓大家放心他自己出門。在國外一次沒用過,沒成想這剛回了國,可要有用武之地了。
咳得缺氧眼前發黑,胸口痛得要裂開,春水真是無比心酸地想著趕緊把這玩意兒拿出來,一會要是暈了,被120拉走了,人家還能找到吳權安…估計這對吳權安真是驚喜了,他都能想象到,在醫院醒來那一刻吳權安見到自己的眼神……
絕望。
好在世上還是好人多,沒等春水暈過去,小店兒裏的老板娘聽見聲音,走出來查看情況,見春水的樣子嚇了一跳,關切地問春水怎麼了,可惜春水當時胸痛的話都說不出來。老板娘見狀趕緊回屋喊了老板出來,另一邊用一次性紙杯倒了杯溫水出來遞給春水,老板跟著跑出來一看,自家門前坐了這麼個人,回屋拿了手機就要叫救護車。
看春水的手顫抖著實在沒力氣拿紙杯,老板娘端著水杯,托扶著春水的頭,幫春水摘了口罩,春水就著老板娘穩穩端著的水杯抿了幾口水,這幾口水著實救命,一下壓住了胸口的劇痛。聽著老板那邊已經打出去的電話,連忙用氣音啞著嗓子製止,拉住老板娘的胳膊,叫她攔了老板,道自己隻是“哮喘”犯了,請老板娘幫忙拿下包裏的藥,吃了就行。
老板娘雖然不懂,可看年輕人篤定的語氣,便叫了老板掛了電話,兩口子一人扶著春水,一人拿過春水的包幫他找藥,找到藥盒,按春水的搭配趕緊照做。
春水伸手接過藥時,老板看春水手裏還攥個皮繩,下麵有個卡片,定睛細看了一下,上麵有電話號聯係方式和幾種看起來像是病稱的術語,立刻心裏了然,想來這個年輕人病確實不是突發的急病,身體不好肯定不是一天兩天。隻是麵前的年輕人說話上氣不接下氣,喘得厲害,說話聲音一聽就是肺子或者氣管有毛病,也不知家人怎麼放心他一人出門,這一個人在大街上發病,實在危險。而且看他這穿著打扮和長相,家裏條件不會太差,哎,病這麼重家裏也不說好好治治。想著,便開口詢問用不用幫他聯係卡片上的人,春水趕忙搖搖頭,表示自己已經好多了,不想給家人添麻煩,給他點時間緩緩就好了。
老板娘雖然熱心,但是嗓門極大,從開始喊老板出來時那一咋乎,周圍就漸漸圍上了些熱心的路人和看熱鬧的閑人,等春水靠著旁人搬過來的凳子緩得差不多時,他前前後後裏裏外外已經圍了快兩圈的人,幸好春水喝完藥趕緊把口罩又戴上了,心想:“要是在大馬路上被看光這一副鬼樣子,倒不如直接在這死了算了。”
這破身體丟盡了自己這張老臉,口罩外通紅的臉和脖子,一半是咳的,一半是羞,恨不得變成一火箭,趕緊飛出地球。
歇了十幾二十分鍾的樣子,春水手腳多多少少有了力氣,在旁人攙扶下站起身,跟這對東北餐館的夫妻倆千恩萬謝,而後留了個聯係方式。圍觀的人看到這,瞧著當事人好像也沒大事兒了,有幾個熱心腸的湊上來問了春水家在哪兒,一聽是附近,張羅著在路邊攔了台車,餐館老板扶著春水上了車,交待師傅一定要送到樓下,看著春水虛弱的狀態,轉身又從兜裏掏了50塊遞給司機,還囑咐春水回家身體不舒服一定要自己打120,不行打他電話也行。
春水隻能不停說著謝謝,回家這一路,心著實是暖的,人間自有真情在啊!隻是出租車司機雖是把春水送到了家樓下,可是從樓下到家裏這幾步路,春水又累了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