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孤兒院的院長常說,人在死的那一刻靈魂出體,會看到活著的時候看不到的東西。

劉果對此一直不信。

然而這一刻,他卻不得不信。

當那股爆炸的熱浪卷過自己的時候,他還沒來得及感覺到疼,便被炸得麵目全非。

靈魂出體後的劉果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那張五官難辨的臉,當即忍不住哀嚎起自己的時運不濟——明明長了一張帥臉,卻偏偏死得這麼難看。

隻是,在他還沒開始“痛哭”之前,他的眼前閃過爆炸之前的廚房的畫麵,畫麵裏有他心心念念的陳路,更準確的說,是正在鬆煤氣閥的陳路。

誰說死了的人感覺不到疼痛,劉果確定自己在看到陳路的那一刻好似被一錘重重捶在了心窩,那股鈍痛的勁兒,即便成了魂兒,他也分毫不差地感覺到了。

他想不明白,明明是相依相伴一起長大的兩個人,為何要這般害自己?

顧不得再哀悼自己散落地到處都是的屍身,劉果魂隨心動,飄出了飯店。

此時的飯店外圍滿了人,警察拉上了警戒線,消防官兵正在滅火。劉果不禁慶幸,幸好已經過了飯店的營業時間,店裏除了自己沒有旁人,店外行人也是寥寥無幾,否則,這傷亡恐怕小不了。

掃了一眼警戒線外,一下子就看到了陳路,隻是,不同於方才鬆閥門時露出的冷笑,這會兒的陳路,哭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一副下一秒就要衝進火海的架勢,那傷心欲絕的小樣兒,真是讓劉果都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

“躍哥,果子還在裏麵呢!他為了廚王爭霸賽,最近天天下了班留在廚房練習,你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

陳路兩隻手死死拽著李銘躍的袖子,李銘躍看了他一眼,臉上的表情很是不好,這番爆炸的嚴重程度,別說人在裏麵了,就算人在門外的馬路上,都難說會不會喪命,還提什麼救。

看著陳路惺惺作態的模樣,劉果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從來沒有了解過這個人,這個一起長大,又默默喜歡了很多年的人。

孤兒院的年月,是劉果一直護著瘦弱的陳路,不讓他被別人欺負;離開孤兒院後,因為陳路身體不好不能累著,是劉果拚命地打工賺錢維持兩個人的開銷,直到輾轉來到這家五星級的東陽飯店,被大廚看上願意收兩個人當學徒,他們的生活才算是走上了正軌。

劉果一直想著要給兩人掙一個出路,麵對眼前的機會自然比其他正規廚師學校畢業的學徒更要認真,硬是靠比別人多花三倍的時間,補上了刀工、顛鍋、配菜等等一係列的基礎,那段時間,每天睡不足四小時,卻天天都很快樂,心裏總想著能學一技之長,就不用擔心會被這個社會排擠在外。

八年的時間,劉果一路完成了所有的升級試,真正留在了這家飯店,從冷菜師傅到能上鍋炒菜,從單一菜係到能獨當一麵,最終成為這家五星飯店的首席廚師,支撐著劉果一路走來的,便是一直在身邊的陳路。

自己凡事要爭要搶,甚至讓身邊人都覺得自己是個追名逐利的功利小人也不在乎,隻因他在等待,等待一切都好起來,等待自己生活穩定,就可以給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孩兒安穩無憂的生活。

隻是,一切的美好才剛揚帆,便全部戛然而止了。

而毀了這一切的,竟然就是這個被他護仔一般護了多年的小孩。

多麼諷刺。

感覺遠處的火光在離自己遠去,劉果放棄了思考陳路為何要害死自己,知不知道原因都已經失去了意義,結束了就是結束了。

無所謂了,就這麼歇了吧,不用再掙紮著往上爬,不用再考慮著以後的日子怎樣過更好,孤身一人來,獨自一人走,倒也沒什麼牽掛。

越是這般想著,越覺得自己的意識在消失,在劉果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最後想的卻是,不知道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黑白無常,也不知道會是其中的誰來給自己的魂引路……

“劉果!一大早的就打瞌睡,你忘了今天什麼日子了?”

左邊屁股一痛,劉果齜著牙跳了起來,正臉對上了怒氣衝衝的孟萬山,當即一愣:“師父?你怎麼在這兒?”

自打自己出師後,師父基本就處於神出鬼沒的狀態,一年到頭來飯店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不對,這不是重點,他明明記得自己被炸死了呀。於是,一愣之後,劉果速度繞過師父,衝到更衣室,對著鏡子左一看自己的臉右一看自己的臉,嘿,完好無損,一點兒也沒有被燒的痕跡,還是那麼帥氣逼人。

結果,還沒臭美完,右邊屁股又挨了一腳:“死小子,打個瞌睡打傻了?還有空照鏡子?今天的升級試你要是敢搞砸了害老子失了麵子,看老子踹不死你。”

升級試?

劉果腦子一轉,突然想到一種可能,自己重生了?也就是說,一切都還沒開始,自己還有機會洗牌,重新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