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望陛下原諒若卿擅自熄燈備舟之舉。陛下日夜埋首朝政,克勤於邦,妾唯望可博君上歡顏一笑以抒情懷。賀蘭姐姐舞技冠絕天下,非妾陋姿比擬,妾常思若無緣獻於陛下天眼,豈非賀蘭姐姐之憾。”
“靜貴嬪當真事事均思慮陛下,以陛下為先。妹妹們必當以為楷模,時時謹記。”近日最得寵的陳貴人笑道,眼底深處卻盡是嫉意,心中暗忖這靜貴嬪父親重罪入獄恩寵漸消,便立即從宮外找了援手。也不知是不是找了隻白眼狼,屆時返身便將她啃得屍骨無存。
“若卿身為陛下後嬪,事事思慮陛下乃是妾之本分。”夏若卿似是未見陳貴人眼底之意,隻作柔順回應。
“好。賀蘭馥是嗎?抬起頭來。”
賀蘭馥依言抬頭,垂眸,映入眼角的隻有旁側那抹淡青身影。
她從前……分明隻喜豔色的。
“美女妖且閑,采桑岐路間。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遠。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此句唯此女可當,隻是……賀蘭,這姓朕好生熟悉。”
“回陛下,民女家父賀蘭斐。”
“賀蘭斐?北燕質子?”南詔帝笑容忽地一斂。
“陛下,北燕質子至南塘十數年,賀蘭姐姐來時不過繈褓,衣食住行與南塘國人無異。便如淑妃姐姐,入宮十載,如今與陛下也是伉儷情深,何談異國之別。”
始終靜坐君側不言的淑妃君漪凰終是修眉微顰:“靜妹妹,君漪凰不過一屆妃嬪,談何伉儷之說。”
“罷了,又扯到哪裏去。水上輕盈步微月,七竅虛心吐異香,著封賀蘭馥美人之稱,賜號為蘭,既為北燕質子之女,入宮禮儀……從簡吧。”
“賀蘭馥謝陛下。”
“朕乏了,散了吧。”南詔帝興致被賀蘭馥身份削減不少,淡淡吩咐下去,自是由侍衛宮娥簇擁離去。
“原是質子之女,果真人以群分。”南詔帝臨去時未令賀蘭馥起身,賀蘭馥仍是跪在地上。陳貴人走過她身側時輕聲一笑道,卻見賀蘭馥陡然抬頭,眼神冷冽,直若刀削。
“你……”陳貴人被賀蘭馥不同尋常女子的眼神驚得一顫,不敢再多言,輕咬紅唇,跺跺腳由侍女扶著,匆匆加快步伐。
“賀蘭姐姐,起來吧,陛下已經走了。”夏若卿彎腰攙扶賀蘭馥,眼圈已然微紅:“讓姐姐為我受委屈了。”
“我早慣了,談何委屈。你……日日身處此間,難怪清減至此。”賀蘭馥順著夏若卿站起,看她難受模樣,不禁抬手替她輕拭眼角。
長睫如羽,順著賀蘭馥的手指不停輕扇。賀蘭馥下手越發的輕,生怕觸疼了手底的溫潤肌膚。
談何委屈……終於可再日日見著她,陪著她,與她同度風雨。與在宮外遙遙相望不得見,唯求夢中夜夜緣相較,談何委屈……
她在意的從來不是富貴名利,高位殊榮,寧可拋父棄兄,但求隨她左右,今生同喜同悲。
她是歡喜,心甘情願。
談何委屈。
賀蘭馥唇角勾起與清冷麵容不相符的溫柔笑容:“卿卿莫怕,今後有我在。”
“賀蘭姐姐……”
一滴清淚終是越過賀蘭馥手指,順著夏若卿臉頰滑落,襯托得她更加楚楚動人,教人心疼。
好疼!
白素荷右手壓在左胸前,一下子從夢中驚醒。
心跳得一陣急過一陣,即便用手壓住,還是難以平複夢中的那種揪心的疼。
賀蘭馥,夏若卿。
不禁是心疼,太陽穴內也是漲漲的疼,似乎有什麼要蓬勃噴出,幾欲裂開一般。
顧不得捂胸,白素荷曲腿把頭埋在膝上,用手緊緊抱住太陽穴兩側。
“此命既盡,但望來生來世,生生世世,與君不複相見。”
如此決絕,是誰?
搖晃的紫玉芙蓉耳璫,已經看不清了。芙蓉本是你最喜歡的花,如斯嬌豔,燦爛輝煌,就似入宮前你時常對我笑的那樣。
所以我的飾物上總喜歡雕刻芙蓉,世人皆以為我喜愛芙蓉,卻不知那才是你的最愛。
我……本承諾今後永伴你左右,隻是我,終是累了。
陪不了了,此情原不該,本是逆天行,今日我既去,但求你淡忘。
生世不複相見。
“嗚!”白素荷頭抱得更緊。
頭好痛!心好痛!
夏若卿,卿卿!
卿卿!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小碎步的地雷,謝謝妹紙們的安慰-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