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卿陰惻惻地瞧了蘇靈雨片刻,忽然露齒一笑,現出幾與眼底同色的貝齒。她喉嚨在白綾的絞裹下傷得厲害,聲音不複清脆,嘶啞若夜梟:“蘇靈雨……你得意……是嗎?我是……死得……不痛快,但總比……君漪凰……好!你不是對她……朝思暮想嗎,那便去……她墓外候著吧……待她破墓而出時,看她如何……待你!哈哈哈,哈哈,你們……都情深意重,唯有我……唯有我……我……“
夏若卿話至一半,李圓才緩過魂,生怕這女人發瘋傷著蘇靈雨,手忙腳亂地指揮手下扯緊白綾。說到後來,夏若卿聲音已被白綾卡在喉間,細若呢喃,兩行血淚順著臉頰緩緩滑落。
她兩生死不棄,而我卻僅餘下孤單一人,再也沒人要我了……
阿馥,若有來世,我做牛做馬補償你可好……
若有來世……我隻願做平常人家女子,不諳世事,平凡度日,再也不願背負了……
蘇靈雨方才也被夏若卿的模樣嚇退了一步,隨後便被夏若卿的話驚住了,待她迅疾反應過來,想前撲去拉開蘇靈雨的白綾,同時厲喝:“住手!”卻見夏若卿挺腰直頸,狠狠地向後撞去。
李圓顧著蘇靈雨那頭,不曾提放,那枚金針又已入骨過半,夏若卿這一撞正撞在裹在白綾裏麵按壓金針的薄板上。她拚死之下力道極大,喀聲輕響,那枚金針連頭帶尾徹底撞入頸骨骨縫之內。
夏若卿眸前光線由明轉暗,依稀見到一個高挑人影,站在落花與白雪中揮袖作舞。
人影回眸而笑,容色絕豔,眼底深情款款,柔聲喚她:“卿卿。”
李圓瞪著麵前頭顱低垂口湧鮮血的女人,連話都說不出來。拉扯白綾之一的黃門這次反應還算機靈,大著膽子抬起夏若卿的頭,便見那枚金針針尖從喉中穿了出來,可想而知夏若卿最後那一撞是如何狠厲決絕。
那黃門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卻因職責在身,唯有強撐著將手指在夏若卿鼻前晃了半圈,便以更快速度縮了回去:“死……死了……”
在場人都嚇得不輕,宮中賜死向來幹淨利落,極少見血,更沒見過如此凶悍決絕的做派。不過李圓好歹在宮裏當了二十多年的差,最先定下神,一耳光扇在探氣息的那名黃門臉上:“死就死了,將針取出來,宣司觀來查驗便是,有什麼大不了!”
旋即李圓臉上又堆了笑,轉向猶自怔楞的蘇靈雨:“寧昭儀,這地方髒,待會司觀來了更亂得厲害,不如奴才送您回去歇……”
李圓話未說完,蘇靈雨卻是驟然臉色鐵青,轉身往屋外行去。
李圓愣了愣,追前兩步還想搭話,蘇靈雨步子極快,早出了月門了。
李圓常帶笑容的肥臉抖了兩把,回頭瞧向滿屋失魂落魄惶惶然的小黃門們,終是停下步子暗啐了口,恨恨想道:“得意個屁,今朝你得寵,他日也不會有好下場,以為能比她好到哪去?”
不過這話畢竟也隻敢在心裏腹誹,李圓瞧了下漸暗的天色,終還是打起全副精神,料理起眼前事。
蘇靈雨坐在轎輦上,一路連催帶罵,轎輦剛停,她便跳了下來,不管旁邊嚇得花容失色的侍女,對迎上來滿麵訝異的青綃低聲吩咐道:“叫瓔珞來見我,快!”
青綃見了蘇靈雨神色,便猜到多半跟君漪凰相關,不敢耽擱,急匆匆去找人自是不提。片刻後瓔珞就趕到暖閣,怯怯地跪在屋中。
蘇靈雨麵沉似水,寒聲道:“除了你以前告訴我的那些事外,可還有什麼遺漏的?尤其是漪凰死之後,夏若卿可有什麼異常舉動?”
瓔珞少見這位寧娘娘神色如此嚴厲,早嚇壞了,連連磕頭道:“確……確實沒了,自蘭婕妤薨逝後,靜貴嬪便搬回了淩寰殿。娘娘,奴婢是歸在承明殿的,是以真不知道後來靜貴嬪的舉動了!”
蘇靈雨閉目喘了兩口氣,麵容稍緩,再說話時語中甚至帶了懇求意味:“瓔珞,你再想想,好好想想……”
瓔珞見到蘇靈雨模樣,亦是一歎,她先前實是良心不安,又憤於賀蘭馥之死,掙紮猶豫許久後才到蘇靈雨這來將她所知的一五一十說了。寧昭儀與淑妃是出了名的親密,這在爾虞我詐的後宮中也實是難得。
瓔珞伏地靜了許久,才躊躇不定地抬起頭,遲疑道:“倒是有一件事,奴婢不知相不相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