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字像是耗盡了她積攢的所有力氣,也擊潰了白素荷高疊的心牆。鬆懈、酸疼、憤怒,重重心緒攪碎一池清水,瓢潑似的灑向白素荷,教她一反平常冷靜淡漠,狠咬薄唇,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藍醉在旁邊也不知該說什麼,她對夏若卿的恨根深蒂固,連帶蒙箏也被殃及池魚。陷入危局時她第一反應就是又被蒙箏坑了,但後來傀群自相殘殺,現在再見蒙箏模樣,她已經揣測出過程的七七八八,愧疚難當。

而且藍醉同時還牽掛著君漪凰。後半段粽子被掃飛很明顯源於衣兜裏的那個小瓶,藍醉本以為君漪凰好了,但等她掏出來一看,瓶子還是瓶子,瓶子裏的白影飄渺朦朧如故,徒然握在手裏反複摸索,依舊看不見熟悉容顏,聽不見片語溫言。

鑒於蒙箏和白素荷這會場景,藍醉還沒自私不要臉到橫插一腳拽住白素荷問個所以然的地步,隻能惶惶捏著那個小瓶,沉默地跪坐在白素荷身邊,一起望著再度閉上眼睛麵容憔悴的蒙箏發呆。

時間在詭異的沉默裏流逝,容十三和容玖動作倒快,不大一會就拖來一個用木頭和衣服綁出來的擔架。幾人把蒙箏挪上擔架,容玖這次真像隻小狗兒一樣把擔架半拖在肩上四肢著地往祠堂爬,等折騰進祠堂,所有人都覺得虛脫了一樣,癱在地上動彈不得。

白素荷給蒙箏喂了幾口水,藍醉又拿了醒神的藥在蒙箏鼻下和太陽穴抹了點。她們不清楚蒙箏的狀況,不敢胡亂用藥,做完力所能及的事就眼巴巴又坐在一邊。

蒙箏歇了半天,似乎緩過來了,伸手拉了拉白素荷袖子。

白素荷立即俯首到她頭邊。

蒙箏見狀又綻出一抹笑,無力低聲道:“你……也就這時候不躲我。”

白素荷聞言怒火一熾,看到蒙箏樣子又發作不出來,強自咽了,咬牙道:“……還能說廢話,看來你沒什麼事。”

蒙箏笑意不減,凝目又望了白素荷半晌,才道:“是沒什麼事……十三哥抹我滿臉血,看著嚇人而已。追你們的,是不是媼?”

白素荷愧疚低頭:“路上我用了罡火。”

“嗯。”蒙箏閉眼又默然片刻,“我沒事,你去找找他們陪葬的匣子裏……有沒有跟媼相關的東西。”

白素荷擰眉。

“白姐,這裏懂北燕文的就我們兩……讓我偷懶睡會好吧?”

蒙箏話說到這份上,而且白素荷也知道樞密院連同地底的密室對於媼而言也不過就像是海上的一葉小舟,遲早會被媼顛覆,再精巧絕倫的機關麵對絕對強大的破壞力量時都會顯得柔弱不堪一擊,他們在這裏耽誤的時間越長離死亡就越近,容不得她多墨跡。蒙箏的思路是對的,娑婆教人能跟媼和平共處一個地方幾百年,肯定有與媼溝通的方法,必須找出來。

至於陪葬的匣子裏有沒有相關內容,就看她們該不該命絕於此了。

白素荷當即起身,朝著祠堂裏顯得最陳舊的木匣走去,開始翻找。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一聽蒙箏的話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各自散開。

瓷瓶在手裏都捏溫了,藍醉幾番張口想問,卻還明白其中的輕重緩急,終於還是把瓶子放回衣兜裏,一起幫著去開匣子。

其餘人看不懂北燕文,隻能把文本和覺得可能相關的東西堆到一個地方,讓白素荷能專心致誌去看。娑婆教在北燕立教幾百年,祠堂裏供奉的屍骨不下二三十具。人活於世總有各種各樣的留戀,這些教主棺木前的匣子裏放置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器具,文本書信也不在少數,等聚集起來,光是還能閱讀的特製紙張就赫然能淹沒半個人。一幹人等看著那些淩亂陳舊的紙張,個個心都沉到穀底,這麼多東西白素荷一個人要看到哪年哪月?

蒙箏肯定也被書信的數量嚇到了,根本靜不下來休息,閉眼養了幾分鍾就靠坐起來,跟白素荷一起找。旁的人急得抓心撓肝,卻幫不上忙,隻好把嘴閉得蚌殼似的,生怕分散了看書兩位的注意力。

時間過得似慢實快,蒙箏看了好一陣子,顯然是看累了,把手裏看完的一卷冊子歸到看過的那一堆,瞥到剩下的還有一半,頓時歎口氣,嘟嘴道:“白姐休息下吧,眼睛花了。”

白素荷淡應一聲:“你睡會。”手一甩把一張看到尾的信紙丟開,又展開一張新的,動作能看出內心明顯的焦躁。

蒙箏偏頭看了她幾秒,掙紮撐站起來走到白素荷身邊:“這地方……給我感覺不舒服,陪我出去坐會,你也喘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