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肉被剝離後四肢軀幹骨頭上的白絲紛紛脫離原來的位置,在空中漂浮著全部朝上聚攏,看得出它們想保護屍體的顱骨部分。觸須顯然對付這種東西技藝純熟,觸須與諸多白絲纏繞交戰,阻止了它們加厚顱骨的保護層,餘下的觸須乘隙靠近顱骨,三兩下剝去纏在顱骨上的白繭,露出一顆形如黃豆的白蛋來。

白蛋顫抖戰栗不止,依舊沒能躲過最後的厄運,隨著觸須的拉扯,外殼盡碎,露出裏麵盤在裏麵蛇胚狀的一團東西,被觸須一把卷起,在發出一連串極為淒厲的‘喀喀’聲後,散出一片幾不可見的青影,大部分在觸須間雲消霧散,微乎其微的小部分則從觸須中漏下,落到鷹喙石梁的盡頭。

實際上觸須從出現到縮回,枝條重新恢複靜垂狀態,期間不過四五分鍾,要不是石板上還殘留得有屍球中流淌出來的油質液體以及略微變小的屍體,一行人隻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夢。

白素荷首先回過神來,顫聲道:“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這座城裏邪氣這麼重,卻沒有任何遊魂的原因了。”

蒙箏緊張地拉了把白素荷,示意她別說話,生怕又驚動了那幾根妖魔鬼怪似的柯木陀枝條。

白素荷宛若不覺,又呆了片刻,才苦笑:“我早該想到的,我早就應該想到的!”

“白姐?”

“沒事,它剛才吞了二十多隻,也該飽了。”白素荷長歎,“如果它要我們死,我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活不了。”

白素荷從來都是倨傲不服輸的,當年即使遇到君漪凰,白素荷都咬著牙與後者硬拚了一場。所以藍醉和容十三一聽白素荷說出這種話,當即就懵了,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能讓白素荷沮喪懼怕成這樣。

白素荷像是看穿了旁邊四人的心思,低聲道:“不是我示弱,是因為它……根本就不該存在陽世裏。”

藍醉越聽越心悸:“白姐,你說的‘它’是指柯木陀?”

白素荷:“《山海經》有載,古有神獸名媼,其形千變,深居地中,不見日月,嗜死人,天地惡者。但在後來的民間傳說裏又有補充說媼吸食的並不是人的血肉,而是被封在人體內的傀。”

“傀?”

白素荷揉著眉心:“我對這東西不了解,不過在我們這一行據說在很久以前是有種術法能把人的魂魄凝結封印,這些魂魄有自己的意識,但是無法行動,隻能被施術者控製,就像牽線傀儡,所以名傀。”

藍醉道:“莫非那些蛋裏的……”

“剛才那層封印的殼碎裂的時候,這裏的陰陽氣息立刻有了變化。隻有二十多個,別人不一定能察覺,但是藍醉你八字弱應該是能感覺到的。傀被柯木陀吞食以後魂魄消散,這裏馬上又恢複原狀。結合我知道的傳說和剛才那一幕,我隻能想到這個東西。”

“你的意思是那些屍僵也是被傀控製著攻擊我們的?”

“嗯,如果按照我們之前推測的控製屍僵的是活物,不管什麼活物都不可能不吃不喝蟄伏千年的。但如果是傀——就不好說了。傀本就是人魂化成,我不清楚控製屍僵的那些傀是娑婆教的死士自願被煉製的還是被娑婆教主控製的亡者魂魄,但我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點。畢竟屍僵數量不少,北燕又信奉千年人一複生的說法,一時間巴德卡很難找到那麼多自願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死士幫他鎮守長生城。”

容十三擺擺手:“我們先不說那些屍僵。白姐你這麼說,那這地方——”他指向附在石梁上七七八八猶如長在舌尖上疥瘡的屍球,“我們剛看到的像是媼在進食,我們是跑到它的餐廳來了?”

“差不多。這句話才是我要說的重點,這地方可能不止是娑婆教主為媼準備的食品儲備庫,而是一個獻祭點。”白素荷深吸口氣,“這地方是娑婆教主臨死前布置的祭台。”

“他獻祭想做什麼?反敗為勝?殺出重圍?”容玖哼道,“要真是這樣,這上古神獸好像也沒什麼大本事,該死的不也死了嗎?”

容十三橫了容玖一眼:“閉嘴。”

“小玖說的沒錯。”白素荷眼眸半垂,“巴德卡以最後剩下的娑婆教眾為祭,當然不是為了殺出重圍。傳說媼為天地所惡,被諸天神佛禁於地下,以術困之,見日月星辰則亡。所以媼隻能在它這一畝三分地裏興風作浪,控製人魂,沒有太大的本事。巴德卡也許獻祭時作出的是別的請求,剛才柯木陀吸食魂魄時,有很少的部分落到了祭台上——”

藍醉聽到這裏頓時懂了,跳了起來:“你是說——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