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家做了這麼多年的事,白素荷見過形形□□鬼魂,當然知道人一旦執念深了,什麼事情都有很可能發生。否則人死如燈滅,魂當歸陰陽,世間也不至於有這麼多徘徊不去的怨靈遊魂讓她忙得團團轉。
隻是白素荷很清楚君漪凰如今的狀況,君漪凰為救藍醉破了她施展在賀蘭馥身體上的術法,沒了這具肉身保護,君漪凰自身都難保,遑論將藍醉從崖底救上來。
下麵情形複雜,多耽擱一刻都可能生變,不可能重新搭繩橋讓人過去,再攀下去救人。長歎口氣,白素荷無奈地將賀蘭馥的屍身放平,又拿出兩盞巴掌大小的紅色小燈,一盞放在賀蘭馥腳畔先點明,另一盞則放在自己身前。
口中咒術剛起,白素荷還來不及點亮麵前的命燈,命燈就被人掀翻滾遠。白素荷一怔,咒術停頓,惱怒不解地瞪視掀翻命燈的蒙箏,剛要責問她幹什麼。蒙箏一手捏訣,一手點向她自己眉心,口唇快速嗡動,念出一連串詭異的語言。
旁人聽不懂這語言是什麼,白素荷臉色卻是大變。這正是她剛才要施展的離魂術,這語言也是通陰用的鬼語。前段日子她為了白英琰那事頻繁離魂尋找線索,曾經讓蒙箏見過兩次。隻是這離魂術是強迫生魂離體,一來折壽,二來傷身,雖能穿梭萬物如無物,卻什麼都拿不得碰不到,基本沒什麼好處。是以白素荷當時也沒特意防備,不想才短短兩次,竟讓蒙箏全學了。
隻是這離魂術施展前必須點亮命燈為魂魄開出回肉身的路,白素荷根本想不到蒙箏這麼胡來。蒙箏咒術念得如行雲流水,白素荷還來不及阻止,隻見蒙箏身體一軟向後傾倒,另一個虛飄飄的蒙箏從身體頭頂溢出,雲霧般向壕溝下方飛去。
白素荷氣得罵了一句,這時候再阻止也是無用,隻能亡羊補牢。吩咐容玖把蒙箏身體搬平,白素荷以極快的手法分別用朱砂各畫出七道符咒,布在蒙箏和賀蘭馥的身體周遭,再將指尖咬破,在賀蘭馥額頭書寫符咒幫君漪凰穩定魂魄。
雖不知有用與否,好歹總要試試。
君漪凰腦中時而清明,時而模糊。她經曆過這種痛楚,知道是魂魄將散的預兆,隻能用殘留的陰力緊緊包住藍醉。在短暫的清明時間內,君漪凰的恐懼在累積。到了現在她對魂飛魄散已然無懼,怕的卻是在魂飛魄散前失卻理智的那段時刻。上一次她毀了藍醉的一隻眼睛,又在藍醉身上留下無以計數的傷痕,這一次——君漪凰不敢想象也不願想象,又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況。
見鬼,容十三他們什麼時候才能下來!
君漪凰眼前一黑,腦中混沌,神智又開始模糊,後方卻突然卷起一陣狂風,將她和藍醉一並向不遠的崖邊推去。
隨即君漪凰額心微暖,迷離的神智隨著那額前羽毛般的輕拂點點聚集,甚至緩解了許多魂魄遭受撕扯產生的痛楚。
君漪凰睜開眼看向後方,入目是一張靠得極近,大大眼睛嘟嘴唇,卻麵無表情的臉。
“蒙箏?”
君漪凰一見蒙箏與她一樣都是虛空飄浮,就知道蒙箏這不是實體而是魂魄。
蒙箏無言搖頭,隻是盡力將這一人一鬼推在山壁上,貼得死緊。
藍醉很清醒,當然聽到了君漪凰的疑問,也明白了後方這突如其來的大力來自何人。
她剛才就猜到阻住她掉落下方滾泉中的是君漪凰,心安的同時又擔憂起來。詢問了君漪凰一句,沒得到回答,藍醉就知道君漪凰為了救她已盡全力,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藍醉也想自己攀上崖壁,讓君漪凰早點回去。奈何她電筒在摔下來時先掉了,如今兩眼一抹黑,她解開纏在手腕上的抓鉤向旁邊拋了幾次,卻什麼都沒搭上。
就在藍醉準備再試的時候,背後再度被狠狠撞了下。而且這力道來得突然,還是對準了崖壁去的,藍醉猝不及防,額頭鼻梁磕在崖壁上,痛得差點讓她痛哭流涕。
背後那股力道相較君漪凰抬著她的陰力蠻橫多了,藍醉隻覺胸腔裏的空氣幾乎都快被壓出來了,手腳更是四張,被後背的壓力貼在崖壁上,絲毫動彈不得,想用抓鉤攀住岩石爬上去的計劃宣布告吹。
藍醉能想象出自己現在是個什麼德性——比一隻四肢被釘在木板上的青蛙好不了多少。
雖說知道蒙箏是來救她的,藍醉心裏還是氣得不行。
蒙箏,你給我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