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圖謀,她費盡心力所做的一切,就這麼……灰飛煙滅。

點滴不餘。

這麼久以來,她求的不過是一場空,她的隱忍,她對賀蘭馥的欺瞞,賀蘭馥的絕望自盡,又有何意義可言?

笑話!

笑話!

不過一場笑話!

夏若卿倏然長笑出聲,聲聲如杜鵑泣血,聞者哀戚。

“娘娘!”挽容這才發現夏若卿不對勁,嚇得連哭聲都暫時止住了,拚命去擦拭隨著夏若卿笑聲不斷順著唇角滴落的鮮血。

“娘娘,娘娘!別笑了……娘娘,奴婢知道您心裏難受,您哭出來吧!挽容什麼都沒有了,娘娘您……您別再出事了……”縱然平素不親,論血緣二人依舊同出於夏家,挽容見夏若卿崩潰至此,不由又是憐憫又是難受,抱著夏若卿大哭起來。

“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夏若卿喃喃道,淡粉帶血的淚珠終究湧出,癱軟在挽容懷中。

依偎在挽容肩頭的雙目微張,淩亂的視線落在滿掌猩紅以及方才無意識緊握在手心皮肉中的耳璫上,夏若卿忽然全身一顫,似是自言自語道:“不……我還有阿馥,還有阿馥……我……還不能死……沒錯,要死……我也要讓阿馥回去北燕……她本就不該進到這裏,這裏的事……與她何幹?!”

倉皇推開挽容,夏若卿踉蹌移步,一步步挪回自己所居的樓中,背影如斯寂寞,再無昔日淩厲氣勢。

一主一仆,兩人足花費兩日才緩過心神。原來夏父自盡早是月前之事,隻是風雷監中消息封鎖嚴密,一直未曾流出。

夏父雖為文官,生性卻頗堅韌,被押送入風雷監內後,諸般拷打也緊咬牙關不願招供屬於夏氏派係的名冊。夏父深謀遠慮,深知一日不吐露,身後便多一條出路,開口之日,便是夏氏曙光斷絕之時。且女兒身在後宮,位份尚在,夏父一旦供出相關人等,他們勢必怒極報複,隻怕屆時連宮中的夏若卿也保不住。種種考量之下,夏父縱數次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也半字不言。南詔帝數次厲責,風雷監也是無計可施,便把主意打到了夏氏親眷身上,破天荒的將女眷幼童也拘拿入監。監牢獄頭知道夏父不懼嚴刑,是以不再對夏父施刑,而是將諸般殘酷刑罰輪流施展在母子三人身上,再將夏父鎖在一側逼其旁觀。

月前夏父眼見幼子被折磨得幾近氣絕,終於點頭願意招供。獄頭大喜,眼見交差有望,忙備好紙筆,卻不防在解開枷鎖瞬間,夏父竟然乘隙撞牆身亡。

夏若卿早已冷靜許多,聽挽容將原委一一道來,隻是漠然聽著。夏家一家曆來情深,彼此為保全家人竭盡全力,得來的卻是這麼個下場。

“他們……如今呢?”

“聽聞……被吊在風雷監外,以儆效尤……”挽容哀聲答道。

“以儆效尤,好個以儆效尤。”夏若卿雙目微閉,輕聲道,“你若想出宮,我可送你出去。”

“娘娘……”

“走罷,這裏……”夏若卿環視了一圈略顯破敗的屋宇,揚起嘲諷笑意,“再也沒有所謂的娘娘了。”

以夏若卿埋下的人脈,送走一名侍女並不困難。在夜色中,夏若卿站在小樓上,目送頭披鬥篷的挽容邊回首邊遠去,抬起握在指尖的耳璫,摩挲道:“阿馥,如今我真的唯有你了。”

裕豐宮中不複往日喧鬧,處處都透出一股冷清。夏若卿身著侍女服飾,潛入君漪凰所居中殿。因禦醫吩咐了淑妃需靜養,此刻又是夜間,中殿中竟空無一人。

夏若卿俯視著床榻上麵容憔悴卻依舊美豔的君漪凰,手指順著君漪凰臉廓畫了一圈,這才掀起一個異樣的笑,道:“雖較阿馥差些,也不委屈她了。”

一卷銀針,一方檀盒,夏若卿下手如疾風,迅速將銀針插遍君漪凰要穴,另一枚空著的紫玉芙蓉耳璫擱在君漪凰枕頭一側。隨著夏若卿口中輕念,君漪凰身軀忽然扭動似是極為不甘,卻無法抗拒,隨著君漪凰身軀重新落回床榻平靜下來,兩縷形似白煙的光點順著夏若卿指尖指引,隱入那枚耳璫之中。

“先引兩魂,免得等會取出子蠱時她反應太大驚動了旁人。”夏若卿輕聲細語對手中另一枚紫玉耳璫解釋道,“對了阿馥,我引她一魄到你裏麵去,你可得好好習慣一下,若能將這縷魄融入你之中是再好不過,他日醒來也不易叫旁人識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