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漪凰先來,占了內室,黃門隻得將賀蘭馥安置在外室的小榻上。內外二室不過一牆之隔,夏若卿聽得內室來回腳步匆匆,顯是有不少宮人來往。賀蘭馥本是無帖闖宮,又是來後才惹發這重重變故,宮人這會自是顧不得她,就連那兩個青衣侍女也沒跟著黃門進來。

夏若卿扶著賀蘭馥躺平,想喂她一點水,待要喚人卻不見一人,不由心中惱怒。這會兒賀蘭馥約莫是疼得過了幾近麻木,反倒喘過氣來,側首見到夏若卿陰冷神情,默然閉目片刻,才掙紮著睜眼,微聲開口喚道:“卿……卿……”

夏若卿聽聞賀蘭馥呼喚,立即回過頭來,喜道:”阿馥,你可好些了?”

夏若卿一語方畢,賀蘭馥就感到體內似有蟲穿心而過,忍不住一聲厲呼,張口就湧出一大口血。

與此同時,室內那邊也傳來同樣的慘叫,隨即裏邊就如炸開了鍋,隱約聽去似乎都是在喊“娘娘吐血了!這可怎麼是好!”

賀蘭馥邊咳邊吐,連嘔出三四口血才停住。夏若卿一旁看著已是慌了手腳,隻能不斷用絹帕去接賀蘭馥吐出的血。但賀蘭馥這一下吐血極多,一塊絹帕迅速被血浸飽,殷紅的液體尤帶著溫熱,順著夏若卿手掌滑入袖中。

夏若卿感受到手腕中溫熱黏膩的液體,手掌一抖,眼圈即刻紅了,兩滴眼淚掛在眼睫上花了視線,夏若卿卻無暇伸手擦拭。

賀蘭馥深喘幾口氣,這才再度說出來話。她痛得無力,話語聲音也是低如蚊呐。夏若卿見她嘴唇翕動,忙附耳去聽,不想話落耳中,聽到的卻是四個字:卿卿,莫哭。

夏若卿聞言,心口更是一酸,眼淚再抑不住,如珍珠般滴滴垂落。

“莫哭了……你從前……從來不哭的……”賀蘭馥勉力抬手,似想替夏若卿拭去眼角淚滴,隻是哪裏舉得起來。

“阿馥,阿馥別怕,我一定想辦法救你!”夏若卿抽噎著握緊賀蘭馥抬起的手掌,櫻唇緊咬,眉心一顰,拚命想著能解除賀蘭馥痛楚的辦法。

“卿卿……我……好痛……,你救……救我……”賀蘭馥痛得口齒不清,五指忍不住深深掐入夏若卿腕上,滿床滾動不休。

夏若卿手腕也被掐得劇痛,卻不敢掙,聽到室內越發驚慌的呼聲,一個念頭頓時轉上心頭。

現在看來,君漪凰與阿馥承受的痛苦似是一模一樣。血蠱為子母蠱,相互影響相互帶動,而子蠱宿主若死,子蠱便會停止動作,待宿主身體冷後便會自行爬出。如今既她沒辦法製住賀蘭馥體內母蠱,不如就讓子蠱宿主先死,屆時說不定子蠱一靜,母蠱就能跟著靜下。隻要能暫時讓子母血蠱不再發作,她立即安排人聯絡賀蘭斐留在宮中的內應,將賀蘭馥送回北燕。

昨日聽聞北燕大亂,想是賀蘭父子潛回北燕都城克列後已然成事,屆時他們在克列尋到一位北燕術師為賀蘭馥解蠱,應不是難事。

隻要……殺了君漪凰!這是此時唯一可試的辦法!

殺心一動,煞意即起。夏若卿思忖著要用什麼法子先將君漪凰身周的宮人遣出去,再如何下手好讓君漪凰死得無痕無跡。至少一時三刻不能查到她的頭上,她才有時間將賀蘭馥送出宮去。

視線落在腕上,夏若卿微歎口氣。無論要怎樣,至少得先把手腕鬆脫出來。夏若卿俯低身子,想掰開賀蘭馥手指,不想賀蘭馥這一被驚動,反將夏若卿抓得更緊,望著她顫聲道:“卿……卿……,你想到……法子了麼……別……別離開我,我好痛……”

夏若卿凝目望著賀蘭馥痛得散亂茫然的目光,豔麗妖嬈的麵容上流露出平素少有的脆弱和懼怕,心中不忍,拍撫著她低聲道:“阿馥不怕,讓我離開一會好不好?你一會就不會痛了。”

“卿卿……你要去……哪……兒……”賀蘭馥依舊拽著夏若卿的手腕,手中力道出奇的大,淒然道:“你……是不是……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你走了……就不回來了……對不對……卿卿……我受不……了了……你若不救我……殺了我……可好……求你!”

夏若卿一凜,生怕賀蘭馥再胡思亂想,忙將人抱住,稍一猶豫,隨即咬牙在她耳邊道:“阿馥,再相信我一次好嗎?你放開我,隻要我去殺了君漪凰,你就不會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