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時全身上下都裹在一件鬥篷中,隻露出一張臉,一張我日夜懷念的臉。我看著她站在墓道中央,立在火把之下,我原本以為我在做夢,後來又想起……鬼是沒有夢的。我一生中從未那麼激動高興過,我……我想擁著她,告訴她許多以前隱在心中吝於出口的話,我當時還道她是知曉了我的困境,來救我離開的……我居然以為自己能離開,哈,藍醉,你說我有多天真!”

“來的不止她一人,還有青綃和穿著灰色衣衫的長髯老者。那個老者不斷用筆在牆上畫著什麼,我看不清,但他畫過之處立即像是布滿火海刀山,我稍一靠近就覺得似乎被燒灼撕裂成千百片。我隻能站在墓道這頭,看著她們在那一邊,無論如何無法靠近。我不知道她來了多久,當我見到她時,那個墓道已經快被老者畫到了盡頭,我聽見她問那個老者……是不是隻要畫過符咒,我就永遠無法離開這座墓穴。那個老者答道這個墓已經用至陰穴改了風水,怨氣深重,陰魂深錮其中無法轉世投胎,如今加上他畫的符咒,被錮其中的陰魂再不能離開半步,永生永世不得解脫!”

“藍醉,如果可以,我寧可那一日都呆在墓室之中,從來沒有見過她!我寧可那一日什麼都不曾聽到過!我寧可我永遠懵懵懂懂遊蕩在這座墓穴中,也好過這樣的結局!我想問她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她說的那些山盟海誓都是假的嗎?她與我在裕豐宮中相守的歲月都是虛的嗎?她……在聽聞夏若卿以針繡麵後,曾纏著我在耳後繡了彼此的名字,說要作為來世再見相認的憑證……藍醉你告訴我,這些是不是全都是假的,不過是我自己的美夢一場?!”

“漪凰……”藍醉無言以對,隻能用勁,再用勁,用盡全身的力道抱靜身前不斷顫抖的身軀。

“我眼睜睜看著她們離開,火光逐漸暗去,眼前又是一片黑暗……我那時候就知道,我這一生都要在這樣的黑暗裏、這個地方度過了。”

“抱歉,漪凰,我不該問你的……”

“罷了……”君漪凰的身體漸漸平靜,音調也恢複平常的舒緩平淡,“說或不說,往事都不會改變。”

“興許蘇靈雨也是迫不得已的,不是嗎?”

“苦衷……我也希望是啊。”君漪凰淡淡道:“我最後見到她那次,她與青綃一起,並無旁人逼迫,那個老者顯然也是聽命於她,她能有什麼迫不得已的。”

“……”藍醉知道這時候什麼安慰都是無用,隻能繼續擁著身前這人,共同被湮沒在冰冷夜色之中。

容十三悄無聲息離開,那一日波折似乎從未發生過。藍醉如今有了靠山,自然不用再為生計奔波,也不能為了線索露麵晃蕩,整日裏吃飽睡,睡起吃,吃完陪君漪凰彈彈曲兒讀讀書,間或獨坐苦思那有限至極的一點線索,卻一無所獲。

這日子悠閑歸悠閑,卻沒個重心。君漪凰自那日後話越發的少,藍醉也不喜歡上網打遊戲,就在藍醉暗呼無聊隻差蹲在山上準備幫螞蟻搬家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

“唉,終於來了。我還以為她多有耐性。”藍醉晃蕩著兩條腿看著屏幕顯示上大大的‘媽’字,這次很幹脆的就接了電話。

“媽。”

“小醉,聽說你現在住在十三哪裏是吧。”

“是啊,十三哥可憐我無家可歸,就把我撿回來了。”

“哦,我倒不知道他的心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即使隔著電話,藍醉也依稀能聽出她老媽話中的寒意,不過這也僅僅持續了片刻,電話那邊就繼續說道:“小醉,難得你最近休息能閑下來,我給你約了個人在涪陵的綠地咖啡屋,今天中午十二點,你準備一下過去見見他。”

“哦?”

“既然住在十三家裏,就別給他惹麻煩了。乖乖過去,知道嗎?”

“行,十二點,綠地咖啡屋是吧,我準時到。”

藍醉的幹脆程度顯然出乎了那邊的預料,藍媽頓了一下,又道:“他是我挑挺久才相中的,是好人家的孩子,走的也是正道,你以後跟著也能多一條後路。”

“嗯,既然人家大老遠趕來,我不去未免太失禮了。媽,還有事嗎?”

“……”藍媽最後終於沒再說什麼,兀自把電話掛了。

藍醉兩根手指捏著手機屏亂晃,也不怕手機掉下去,兩眼眯成一彎月牙看向一旁望著她的君漪凰,嘻嘻笑道:“漪凰,陪我跑一趟怎麼樣?”

“做什麼?”

“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