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租住的小區本就是大學教師雲集的地方,這種地方書香氛圍濃鬱,對書畫這些本就比其他地方多了分偏好。加之有了藍醉畫像作廣告,君漪凰的畫的暢銷程度竟遠遠超出藍醉的預估。
雖然在醫院藍醉就讓仲叔給君漪凰就備了些化妝品,能稍加遮掩她異於常人的膚色,但為防露出端倪,藍醉還是堅持由自己出麵擺攤賣畫,君漪凰隻用在家畫好就好。
縱然那曾是個戰火紛飛的年代,作為一國的嫡長公主,琴棋書畫仍是必修的。君漪凰的畫多屬花草鳥魚的水墨丹青,寥寥數筆便有神韻。也有少數想描人像的,隻要拿來照片,君漪凰交出去的定然是幅佳作。
一傳十,十傳百,君漪凰畫作的名聲不脛而走,到後來居然有臨市的人特地坐車過來求畫。
這‘妻妻檔’的生意越做越火,藍醉手裏的鈔票越來越多,終於不用再捂著口袋過苦哈哈的日子。白天擺攤,晚上好吃好喝,偶爾天氣陰沉不想出門,藍醉就安靜守在一旁看君漪凰作畫,至於究竟是看畫還是看人,隻有藍醉自己知道。
時間就在這種平淡的幸福中迅速流逝,一天複一天。窗戶下的那株玉蘭花從含羞欲放的花苞到搖曳張揚綻放的滿樹素白,藍醉時常覺得如果時日就可這樣繼續,偶爾逗逗君漪凰,時而騙個親親,即便是一輩子她也不會有絲毫厭倦。
但花開得再恣意,再絢爛,也有枯萎零落為泥的時候。
窗下的玉蘭花瓣開始泛黃,偶有疾風吹過就會落下三兩花瓣。藍醉就那樣抱手站在窗邊,垂眸看著那些固守在樹梢的殘存花朵。
花開花落本就是天意,它們又能固守多久?
“漪凰。”
“嗯?”
“別畫了吧。”
君漪凰執筆的手微頓,不過隻是頓了片刻,筆尖濃墨就繼續如行雲流水般向下滑去。
“不好嗎?”
“好,夠了。別畫了吧。”
這一次筆尖停留的時間長了些,濃重的黑墨在紙張上留下一個點印。
“我把這幅畫完吧。”筆尖越過那個點印,依照原定的軌跡繼續下行,“可惜了。”
沉寂許久的手機隨著開機鍵按動,屏幕上顯現出落英繽紛的開機界麵,恰如不遠處那株玉蘭。
輸入需要的名字,點擊,撥出。
不足五秒電話就被接通,低沉略顯輕浮的笑聲響起:“玩夠了?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給我電話。”
“十三哥,求收留。”
“收留你風險不小啊,藍姨可是給我們都放過話了,誰幫你就給誰好看。”
“拉倒吧,你這二皮臉會怕我媽?”
容十三又是一陣笑:“你還真是不客氣啊。都給你備好了,鑰匙在祖伯那兒,你自己挑間喜歡的。”
“你傷怎麼樣?”
“早沒事了。別關機了,有事電話聯係,bye。”
電話重新恢複黑屏,藍醉捧著電話又發了會呆,再開門發現君漪凰已經把客廳桌上的筆墨紙畫收拾妥當。
藍醉伸手把邊緣上那卷顯得較舊的一圈抽出來,抱在懷中:“漪凰,這幅留給我吧。”
君漪凰凝目看了藍醉半晌,默默點頭。
退房交接並不複雜,鑒於違反合約,藍醉連押金都沒要。隻是樓下的超市大爺看到藍醉提著行李下來的時候有些詫異,問她怎麼才搬來就要搬走,要知道現在慕名來買君漪凰畫的人可不少。
藍醉隻是回以一笑,留下足夠包車的錢,把剩下的都給了大爺。
容家祖宅位於涪陵縣,是個山清水秀的安靜地方,不過交通很通暢,坐車過去不過九個小時。
夜色中,藍醉站在山下,抬頭遙望占據了山腰一隅的那些已顯得古舊的建築。那些建築修建的時間各不相同,由中心向外擴散,猶如年輪,每一圈都意味著容家曾經的繁華。
當古老的行當與現代社會碰撞時,偌大的家族也被拆得支離破碎。月光泠泠,新舊交替的建築群落漆黑一片,隻有少數房間窗戶露出稀疏燈火,反倒襯托得整體異常清冷孤寂,不複容家當年盛勢。
祖伯收到消息,早在山腳牌坊處侯著。他曆經容家三代,如今已經是個七十有餘的老者,滿頭銀發似雪,臉上褶皺重重,隻在偶爾掀動眼皮時,露出精光內斂是一雙眼睛。
“藍大小姐。”祖伯見到藍醉,並不因為年齡倚老賣老,而是深鞠一躬才道:“十三爺吩咐過了,您想住哪兒隨便挑。”
“就徽院吧。”藍醉微一沉吟就點了個院子。
“好叻,這邊請。”祖伯身軀半躬,右手一攤,這才打開電筒在前引路。
雖說容家祖宅修在山腰,但從山腳牌坊始處全是容家地界。一路蜿蜒向上,樓梯都是用青石長條砌就,青石表麵已經被時間磨去了表層的溝壑,被月光照射處泛起粼粼波光,宛若水流,將容家與不遠處的現代縣城隔成兩個世界。
徽院位於容宅中層,不內不外,是清時建造,房屋都是木質,樓高二層,圍作三麵,中間兜了個小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