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卿十六進宮,因為夏家的事以前結交的人大多離她而去,賀蘭馥有段日子雖得恩寵,偏又是個容易得罪人的主。夏若卿此刻宮內無人可依,從情理而言,她剛才的話並沒有破綻。”

”我也沒能察覺出破綻,但我還是覺得她此番到來,實在太過蹊蹺。總覺得有什麼事是我沒能想到的。”

蘇靈雨一笑,起身站到君漪凰身側,指腹按上君漪凰太陽穴輕輕揉動:”好了,不管她意欲何為,反正她現在都走了,也沒見生什麼事,何必再想那許多?說不定她當真是來求我們幫忙的呢?你麵上似是什麼事都不愛管,這心卻總靜不下來,什麼都想琢磨徹底,這樣會老得快呢。”

”你就是心寬!我倒也罷了,你現在是什麼狀況?能不小心嗎?”

”是是,我知道你是對我好。”蘇寧雨嬉笑著捏住君漪凰臉頰,道:”夏若卿剛鬧這一場,我可真是倦了。大湯婆子,陪我小憩片刻如何?”

”你真是越來越沒個長幼尊卑……”君漪凰話雖如此,哪裏又舍得真把人推開不陪?自是邊念叨邊回暖閣陪著睡了。

君漪凰二人本以為這次風波就這麼過了,不想卻是她們想得太美。清淨日子不過過了兩日,從第三日開始夏若卿就不斷遞上拜帖。

若隻是拜帖也就罷了,偏偏夏若卿本人並不等回帖,而是直接來到裕豐宮前。若是帖子未回,她也不闖不鬧,就立在裕豐宮門口,化作木雕一般,一站就可站上大半日。一兩日還好,夏若卿日日如此,那裕豐宮如今又是宮裏最熱鬧的所在,閑言碎語立即就多了起來。有暗裏譏笑夏若卿奴顏婢色的,須知道蘇鴻現在可是彈劾夏氏一派最踴躍的一人,夏若卿竟能不顧老父生死巴巴來對蘇靈雨搖尾乞憐,當真卑賤無恥。但更多的卻是說道君漪凰與蘇靈雨仗著南詔帝恩寵,飛揚跋扈目中無人。夏氏再不濟夏若卿畢竟還在貴嬪位,將一個二品貴嬪整日晾在宮牆外頭風吹日曬,這架子真是擺得比天還高。

這些話雖然都隻是暗地裏傳,但傳得多了,自然傳到了君漪凰耳中。君漪凰也知道一直將夏若卿拒之門外不妥,無奈之下隻得讓蘇靈雨留在暖閣,自己見了。

再見夏若卿也並沒有別的說辭,仍是最初那一套。君漪凰好聽的不好聽的都說盡了,夏若卿偏像吃了秤砣鐵了心,繼續日日登門遞拜帖。

來的次數多了,君漪凰能拒五次,但餘下五次總得要走個過場見上一見。到了後來夏若卿既不再提求情之事,也不與君漪凰刻意親近,隻是愁眉深鎖坐在客室發怔。君漪凰樂得耳根清淨,也不多話,捧著本書坐在上位自顧細閱。

再後來夏若卿不但自己前來,有時候還會帶上賀蘭馥。好在賀蘭馥也不是個多話的人,君漪凰愛看書,客室中也時常會擱上幾本,賀蘭馥坐得無聊就會拿起來看。君漪凰但凡看過的書都會作下批注,有的寥寥數語見解卻是精辟獨到,賀蘭馥看得多了,有時竟會主動向君漪凰請教一二。

這日裏蘇靈雨得了本古琴譜,正在暖閣裏與君漪凰研究指法。兩人正對一個調子爭執不下,青綃又掀簾進來。蘇靈雨一抬頭見到青綃神色,立即明了:“怎麼,夏若卿又來了?”

“是,靜貴嬪與蘭婕妤一起來的,這是拜帖。”

蘇靈雨看看拜帖,轉頭望向君漪凰,失笑道:“這靜貴嬪上輩子莫不是狗皮膏藥變的?甩都甩不掉。”

“我也想不透她究竟是要做什麼。”君漪凰放下琴譜,站起身子,人卻禁不住晃了晃。

蘇靈雨與青綃一驚,忙上前攙住。君漪凰定住神,見到兩人緊張神色,不由笑道:“沒事,大概是琴譜看久了人有些暈。”

“當真沒事?還有半個時辰孫禦醫就要來給我請脈,到時讓他也給你瞧瞧。”

“當真沒事,就方才暈了下。”君漪凰笑道,反將蘇靈雨扶坐下,“要小心的是你,別一天蹦來跳去的,什麼樣子。”

“青綃,淑妃身體不適,你去把今日來的人都回了。”蘇靈雨瞪了君漪凰一眼,先吩咐了青綃讓她離開,又接道:“什麼叫要小心的是我?你就不是肉體凡胎不會生病的?你定是怕吃藥,所以瞞著不願看大夫,是不是?”

“我當真沒病……”話到一半,君漪凰見蘇靈雨眼都瞪圓了,隻得改口:“我待會讓他把脈就是……”

“除了頭暈還有什麼症狀?多久了?”

“沒……不過也就五六日,心情沒來由有些煩躁,睡不安穩,這才頭暈。大約是神思不寧引起的,沒什麼大毛病,你別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