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流熒來了數次,每次逗留時間都頗長,自然被裕豐宮宮人歸為最後一類。這日天氣晴好,傅流熒清早就帶著侍女過來,也不用宮人引路,徑直去客室侯著,不過須臾之後,果然君漪凰攜著蘇靈雨,笑盈盈的出現在客室之中。

三人見過禮,君漪凰蘇靈雨都覺傅流熒今日神情頗為異常,見禮時數度都是欲語還休的樣子。蘇靈雨心知傅流熒定是有話要說,以為她是礙著宮中侍女在側,不好開口,因此等侍女上好茶果之後,蘇靈雨就揮手讓人退下,又候了片刻,卻見傅流熒既沒有揮退自己帶來的侍女,也無開口之意。

兩人均是奇怪,因為這是裕豐宮,傅流熒來者是客,即便要留人侍候也是留裕豐宮中的侍女。平日裏傅流熒過來通常都是進了客室就將侍女打發出去玩的,何況今日她分明有話要說,且像是不好企口的話,怎麼反將侍女留在身邊?

縱然傅流熒想打歪主意,也不會蠢到就在這宮娥環侍的客室中動手。君漪凰蘇靈雨還沒想明白,沒想到立在傅流熒身後的侍女竟移步走到廳中,雙膝一曲,重重跪在廳堂之上。

君漪凰與蘇靈雨均是一怔,沒明白這是要鬧哪一出。不過等那侍女抬起頭後,兩人立時就醒悟過來,瞧向傅流熒的眼神頓時冷了幾分。

那侍女穿著打扮與旁的侍女並沒有什麼不同,又是一直垂頭站著,君漪凰兩人先前並沒有注意。但見侍女雖是淡妝素裹,卻是芙蓉麵兒桃花腮,杏眸如水,朱唇嫣紅,相貌柔美,唯一不足的就是臉蛋用粉抹得格外白,依然沒能完全掩蓋粉下半側臉上若隱若現的花草紋路。

傅流熒這時也倉皇站起身來,行了大禮,支支吾吾道:“淑妃娘娘,寧貴嬪,這……這……那個……妾……”吞吐半晌,卻是一句整話都沒說出來。

君漪凰鳳目微眯,端著茶杯來回睨著兩人,淡淡道:“靜貴嬪這是做什麼?穿著打扮成這樣進到裕豐宮,未免失了貴嬪的身份。靜貴嬪要來,大可遞帖登門,何必如此委屈?”

“這……淑妃娘娘。哎,寧貴嬪!靜貴嬪她是……不是妾有意欺瞞的,實在是……求寧貴嬪幫幫她罷!”傅流熒顯是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手中的絹子都被她緊張得攪綁在手上,再被君漪凰陡然擺出的淑妃架子一嚇,身子一軟隨著跪在地上,眼圈即刻紅了。

“淑妃娘娘,寧貴嬪,兩位請勿責怪傅貴人。傅貴人麵柔心善,妾又再三懇托,傅貴人心生垂憐,這才答允讓妾扮作侍女隨她前來裕豐宮中。”夏若卿見蘇靈雨眉心微顰,不待蘇靈雨言語,麵上露出一絲苦笑,接道:“妾知道,若是妾自己遞上拜帖前來裕豐宮,淑妃與寧貴嬪必然是不會見妾的。”

君漪凰一哂,麵上露出詫異神色:“靜貴嬪何出此言?這豈非是責怪本宮不懂待客之道了?再說靜貴嬪僅次本宮一級,與寧貴嬪並級,怎能行跪地大禮?冬日地麵冰寒傷身,還請靜貴嬪先起來。有什麼事坐下細說就是。”

話雖如此,君漪凰仍端坐椅上,並無靠近夏若卿扶人起身的意思,眼眸深處滿是戒備,細細打量夏若卿每一舉動,心中逐一計較。夏若卿此刻跪著,若是立即喚了宮娥進來,日後消息傳將出去,這宮中常以訛傳訛,到了最後怕是於己無益。但君漪凰身在後宮十年餘,知曉宮中各種手段,心內對夏若卿又實是忌憚,絲毫不願近夏若卿身側讓她抓住半分機會,隻望能用言語先將人哄起身,再喚幾個侍婢進來,把人打發走了便是。

夏若卿是何等人,哪裏會猜不出君漪凰個中意思,聽到此言不僅兩膝未動,雙手更是交疊於前,額頭及地,行了一個極為鄭重的國禮。

君漪凰與蘇靈雨交換了個眼色,均是有些頭疼。兩人從未想過夏若卿會進到裕豐宮中,即便來了,怕也是為報父仇氣勢淩厲。奈何千算萬算都不如天算,如今人不但來了,姿態竟還放得如此綿軟,讓人近不得、勸不得也趕不得,一時真有幾分無從下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