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詔後宮之中猶如一江之水,暗流奔騰。不過縱然暗流洶湧,也總有那麼幾個死角安穩無波,譬如裕豐宮中,便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悠然。

不過這平靜悠然也分時段,蘇靈雨不在的時候還算寧靜,蘇靈雨一旦住了過來,那宮中前來問安示好的妃嬪就是絡繹不絕,縱然君漪凰莊嚴冷肅,也有些招架不住。

這日好容易打發走過來問安的昭芳儀,君漪凰一進到暖閣裏就見蘇靈雨懶洋洋靠在角榻上吃葡萄,眉眼微眯,好一副逍遙模樣。

“你倒是會躲在這裏清閑,將人都留給我去打發。”君漪凰脫下外氅,將侍女揮了出去,坐在角榻上將手架在炭爐上取暖。

“你也知道我最近身子乏得緊,沒那精神跟她們瞎扯。何況這是裕豐宮,你是主子我是客,自然由你去擋人合適些。”

“你乏得很,沒精神?”君漪凰側看向蘇靈雨,唇角忍不住微微抽搐,“我怎地沒看出來,倒是你如今晨安也不用請了,陛下也不用侍候,日日吃飽了睡,睡飽了吃,不過才二十來日整個人就養白胖了一圈,連往日的衣衫罩在身上都緊了起來……”

一顆葡萄適時塞在君漪凰嘴邊,把她接下來的話給堵住。蘇靈雨臉上都快笑出朵花兒,滿是賴皮模樣:“我哪裏白胖了一圈,分明是那些衣衫過了滾水變小了。君君你嚐嚐,這葡萄是從西台快船呈運來的貢品,連皮都不用剝,可甜。”

君漪凰斜睨了蘇靈雨一眼,一把將葡萄推開,責問道:“內貢司剛送過來的?我怎地不知道?你就這樣往嘴裏塞?叫人看過了沒?”

“哎,看過了,漪凰你就別整日瞎操心了,我又不傻。”蘇靈雨無謂地撥弄著指尖的葡萄,“席嬤嬤檢查過了,念珍念珠也嚐過了,沒問題,你就放心吃吧。”

話說完,蘇靈雨鍥而不舍將葡萄重新送到君漪凰嘴邊。這次君漪凰沒再拒絕,張口吞入,牙關輕合,薄皮就破裂開來,內裏濃鬱香甜的葡萄汁霎時溢滿腔內,果然是上好的新鮮西域馬□□。

“漪凰,是不是可甜?”沒等君漪凰口中葡萄吞下,蘇靈雨已摘了第二顆喂在她嘴邊,整個人貓兒般跪趴在她身側,眼睛彎成一道月牙兒。

“說了不足三月胎像未穩,出入都要小心仔細。看你一天坐沒坐相,都是當娘的人了,哪有半分規矩!起來,好好靠著!”君漪凰半真半假怒道,將蘇靈雨拖起來靠在軟枕上,又掀了旁邊錦被替她掩上,“還有,我說過不許叫我漪凰,沒上沒下沒大沒小。”

“哪兒就那麼嬌弱了。”蘇靈雨被裹成一個圓滾粽子,不禁苦笑,倒很是老實,並不掙紮。

“不嬌弱除夕夜裏你怎麼就暈在大殿上。”君漪凰橫了蘇靈雨一眼,“連自己有孕了都不知道,青綃究竟是怎麼照顧你的!這樣一鬧是人都知道你有了身孕,瞞都瞞不住。”

“我月事常亂,哪裏知道這次是有孕了……再說這種事如果真是有心人想知道,哪裏瞞得住?那靜貴嬪費心竭力,到最後不也沒保住嗎?”

君漪凰輕歎口氣,知道蘇靈雨說得沒錯。而且剛過除夕大年初三清早北境就傳來加急捷報,子榆軍主將蔣費陽除夕之夜用計誘北狄主軍深入盤蛇峽,重挫北狄主軍,箭傷北狄主將呼延閣,又燒毀北狄大半糧草,將北狄大軍向北逼退百餘裏。另外太後本有個纏綿許久的宿疾,早晚間總是頭疼,也不知是否新年氣象,過了年來這二十餘日竟沒犯了。太後和南詔帝將這些事與蘇靈雨除夕獲孕喜一事拉扯在一起,都認為這是個吉祥的孩兒,如此一來對蘇靈雨是百般嗬護,平日禮節一應罷免,又將蘇靈雨敕封至貴嬪位,兩位禦醫護胎,早午晚三次診脈。蘇靈雨之父蘇鴻也是喜上眉梢,馬上從宮外挑了兩個醫女兩位嬤嬤進宮守著蘇靈雨,蘇靈雨一切碰觸物品、入口食物都由嬤嬤細檢一遍,再由兩個醫女試用試吃,最後交予蘇靈雨。君漪凰又將蘇靈雨的衣衫飾物盡數攬入裕豐宮浣洗,不再交予宮中淨衣監統洗。如此保護,堪比皇後待遇,想來也不會再出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