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陛下昨夜批折子一直批到深夜,今早上怕是又貪睡不吃早膳了。我早早做好了送過來,陛下多少能吃一些,免得傷了腸胃。”

“良媛對陛下真是用心,陛下正好剛起身,這早膳吃在嘴裏剛好還是熱乎的,隻怕連那心也跟著暖了!良媛這邊請!”

蘇靈雨微笑應了,眼角瞥到仍舊跪在地上的夏若卿,微不可見的搖頭,隨著掌事黃門走入殿門。

她不敢,也不願為了一個不相幹的拿她與君漪凰在宮中的日子去賭。在這宮中想安生的過下去,也隻能垂首獨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了。

目送淺碧色的裙擺消失在門檻那頭,夏若卿辨不清喜怒的眼眸沉沉又盯著前方半晌,才輕聲道:“挽容,扶我起來。”

陪著站了一夜的侍女聞聲連忙上前攙起夏若卿,跪了一夜兩條小腿已然腫了,膝蓋也破了皮磨出了血肉,白玉般的地麵上落下兩個清晰的暗紅印子,夏若卿將全身的重量斜倚在侍女身上,閉目等待最初最難以忍受的痛苦過去後,才一步一挪的轉身往紫寰宮大門外走去。

背後依稀能聽到不知道誰發出的喟歎,夏若卿咬著牙,低頭自顧走她的,直到紫寰宮成了遠處的一個小點兒,夏若卿才啞著嗓子道:“回去以後,你送張帖子出宮,請賀蘭府上大小姐進宮一敘。”

辛苦摻著夏若卿的挽容一愣:“貴人,賀蘭小姐的身份……頗為尷尬,如今大人又……您在宮內與賀蘭小姐相見怕會落人話柄啊。”

“不用多言,你隻管將帖子送出去就是了,越快越好。”

“……是。”

夏若卿垂著的麵容上泛出一絲苦澀的笑意,事到如今,恐怕也唯有借助那人,才有挽回大局的機會了。

可惜,終究是要將那人拖入這泥淖之中……

“姐姐,許久不見了。”

坐在對麵的女子上身著了一件素色繡花小襖,下身粉紫馬麵裙拖曳於地,長發隨意的挽成一個隨雲髻,簡單的飾了三粒珍珠一枚珠花。但是即便這樣簡單的裝扮,依舊掩蓋不了線條深刻輪廓分明的豔麗容貌,圍繞在身周千年不化寒冰般的冰冷,更教女子散發出絕嶺雪蓮一般倨傲高潔卻又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清麗氣質。

隻是如今女子的冰冷似乎被室內的炭火所化,完美的眉形稍稍往中心皺攏,冰冷褪去,卻換上了一層淡淡的煞氣。

“姐姐在外頭可還好嗎?妹妹總是記掛著姐姐,時常夢見我們幼時的事。”

“你……清減了。”

等了半晌,麵容清冷的女子終於開了口,語氣卻滿是痛惜與不舍。

“……那時候的日子多好,無憂無慮,至多擔憂功課女紅做不完挨爹娘訓斥,卻可以滿院子撒歡亂跑。你家院子裏的那架秋千,怕是不在了吧?”類似的場景與對話早已在胸中演練了無數遍,對話貌似各不相幹,夏若卿卻知道該如何打動對麵那個清冷淡漠的人。

“夏伯父的事……我聽說了。”

“嗯。賀蘭叔父和賀蘭哥哥,他們還好嗎?”

“父親哥哥都好。看著夏伯父出事,我父親想幫忙卻插不上手,這幾日總是半夜醒來坐到天明。伯父的事,你準備怎麼辦?”

“不知道。”夏若卿勉強擠出一抹笑,柔美的麵容卻罩上濃濃的愁緒,更加引人垂憐:“近來心裏煩得緊,宮裏也沒人可說句心裏話,我也出不得宮,隻得叫姐姐跑一趟了。”

“宮裏日子過得不舒心?”

“也就那樣吧,談何舒不舒心。這宮中人爭權奪利誰不想上位,誰都信不過,誰都不敢信。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你還年輕,怎的就說這話!凡事總能想法子解決,你以前的性子可不是這樣的!”

“姐姐,你不明白的。”夏若卿的笑容愈發苦澀:“每日裏我醒來,看著宮裏人來人往,卻總覺得自己跟獨處一室沒什麼區別。每句話都要思量,每個人的心思都要揣度,在宮裏我見不著爹娘弟妹,什麼事都隻能自己噎著。我……我有時候真寧可死了,也好過如今這樣的日子!”

“卿卿!”

“賀蘭姐姐,我過得好累……”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順著夏若卿漂亮的眼角滑落,夏若卿閉著眼抖著唇,似乎連氣都喘不過來一般:“夏家是我最後的寄托,若是父母弟妹都不在了,我孤零零地活在這個宮裏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