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薄月色將庭院照得又冷又瑟，離落不知呂侯對宛煙說了什麼，隻見自呂侯快步離去後，宛煙麵色似乎更加憔悴了。
不過，既然呂侯都走了，那……是不是不用將宛煙帶到禁閉堂了？
離落向山坡處看去，果然見著白鈴朝她做了個手勢，是個讓她可以離去了的意思。隨後白鈴輕盈地一躍而起，踏風消失在了野草叢後。
離落連忙上前，隨意掰扯了個理由，讓宛煙又重回到了屋中休息，她自己則趕緊偷偷地返回了禁閉堂。
……
昏暗燭火穩穩地燃動，忽然，“嘎吱”一聲，風湧了進來，堂壁上的燭影立刻跳動不止。
一條紅蛇悄無聲息地在暗處吐著紅信子，豎瞳冷冷地盯著進入的女子。女子莫名打個寒顫，連忙轉身將屋門關上，往燭火前那抹盤腿坐著的嬌小身影湊了過去。
“喂，你有沒有覺得突然好冷？”
又翹又密的睫毛驀然扇動，盯了她片刻，飽滿的櫻桃小嘴這才懶懶地張了張：“平白發冷，怕是命不久矣。”
“白鈴你！”離落頓時十分不爽，“哼，就算我死了，做鬼也不會讓你好過。”
“好啊，”另一道千嬌百媚的女聲乍然響起，“既然你三番兩次都說死後做鬼不會放過我家老大，那我便成全你好了！”
“等等、等！”離落後背一涼，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往白鈴身邊湊，驚恐地環視了幾圈，這才注意到那雙隱沒的冰冷瞳孔。離落立刻倒吸一口涼氣，哆哆嗦嗦地嘴硬道，“你、你莫名其妙殺我做什麼？方才我可是救了宛煙師姑……”
紅蛇冷笑一聲，緩緩地從暗處遊了出來：“說我‘又醜又壞’的時候怎麼不知道害怕呢？”
離落終於知道自己哪裏惹惱了這隻蛇妖，麵色白了幾分：“我、我又不是說你，我隻是說有條又醜又壞的蛇妖，你幹嘛往自己身上攬……”
“你什麼意思！”
紅蛇猛地張開大嘴向離落咬去，離落立刻驚叫著慌忙躲開：“啊！！！救命啊！！”
“我看你能躲過幾次！”
紅蛇再次向離落咬去，離落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尖叫著慌亂跑動。
兩三個回合後，離落一個不慎，撞倒了前方的燭火，“啪嗒”一聲，燭倒燈滅，屋內一瞬暗如濃墨。
片刻，隻聽見一道隱隱含著怒火的女聲一字一句地道：“你、們、兩、個！”
“是她先要殺我的！”
“是她先罵我的！”
白鈴忍了又忍，起身撿起燭燈，重新點亮後看向了她們二人，終究還是沒忍住，怒道：“再吵你們就給我滾出去！”
離落喘著氣，聞言麵上竟劃過一抹委屈：“分明是她先要殺我！去救宛煙師姑時，我看見呂侯分明對我起了殺意，想殺我，沒想到回了禁閉堂又有人說要殺我！我就這麼不好，人人都要殺我？”
“……”白鈴見她如此，一時倒是有些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少在那裏裝可憐！”紅蛇化為人形，施施然走到了白鈴身邊，“老大，我方才隻是想嚇唬嚇唬她，哪裏可能真的要殺她。”
“嚇唬我？”離落冷嗬一聲，雙眼逐漸溢滿霧氣，“嚇唬我很好玩嗎？看我害怕，看我受驚，就這麼有趣？”
“對啊，對啊，就有趣，就有意思，誰叫你那麼討人厭！”
“你！”離落氣得滿臉漲紅，溫熱的淚珠顆顆滾落。
“易希！”
白鈴連忙喝止了易希，易希不高興地撅著嘴哼了一聲：“好嘛，這次是我的錯，我小家子氣了。”
話落，易希重新變回了小小一條的紅蛇，躍上了白鈴的手臂，臥了下來。
白鈴抬眼見離落還在抹淚，想了想，便朝她招手道：“過來坐吧。你也別傷心了，易希本性良善，不會真的殺你，不過同你逗逗樂。至於那呂侯，我既讓你去了，便是早已肯定他絕不會對你下手，你就當是做了個噩夢，夢見了個惡鬼要吃你，也別往心裏去了。”
離落聽著，這才緩緩止了哭泣，走過來悶悶地答：“知道了。”
白鈴盤腿坐在了地上：“嗯。”
離落於是也跟著坐下，片刻又揉著眼睛問道：“那之前你想殺我，其實也是做做樣子？啊！你是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救宛煙師姑，才故意激怒我對你動手，然後……”
終於理順了一切，離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自己竟然不知不覺被白鈴一直牽著鼻子走！
離落眉心一跳：“你究竟是什麼人？明明修為那麼厲害，為什麼要來離清觀？”
跳動的燭火映在白鈴漆黑的瞳孔裏，卻似乎怎麼也攪不開她眸中的黑。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是隻過了片刻，離落才聽白鈴淡淡地開口：“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