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學城出來,喬小順再次主駕。周昱得了麵積便任由困意發酵,一會兒便與周公相伴去了。
天色暗藍,循環往複的一天再次結束。離開大學城,遍地都是晚高峰。程末在高速上剛打了一個盹兒,這會兒副駕上的他,盯著前方的紅燈,神誌異常清明。
斑馬線上,一個五六歲的女孩一手拉著氣球繩子,一手拽著媽媽迫不及待地往前趕。
雙層的套嵌氣球高高飄在空中,無憂,無心。
年輕的媽媽手提重重的蛋糕,還得時刻顧及蹦蹦跳跳的閨女,臉上又無奈,又寵愛。
喬小順看得發愣,直到後方車輛鳴笛才回過神來。
別克起步,緩緩前行,他有意無意地挑起了一個話題:“你是不會開,還隻是沒駕照?”
他聽過許多富家小孩十幾歲就開始玩車的故事,眼前的這位至少曾經也不缺那樣的條件。
程末定定神,不置可否:“有區別嗎?”
“有啊,一個合法,一個不合法。”
“不開不就行了。”
“幹嘛不去把駕照考來?”
程末呆了片刻:“太費事了。”
意外之意,他太忙了。
忙著上學、忙著兼職、忙著算計,還要時不時應付廖宇……說起來,這人好像又有一個多月沒露麵了,隔得越久,離下一回便越近。
想到這,程末幾不可聞地輕歎一聲。
“其實還好,一個暑假足夠了。”
“暑假我有其它的安排。”
“還要找兼職嗎?”喬小順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忙問,“有件事問你一下,你平時有沒有見過可疑的人出現在茶樓附近?”
“什麼樣……算可疑?”
“其實我也不知道,之前有一天早上,我在茶樓門口收到一封匿名信,上麵提到了我媽當年遇害的事……”
程末張了張嘴,卻一時無言,最後隻問了句:“店裏新裝的監控,就是因為這封信?”
意外是真的,他從未想過喬小順會如此坦然地跟自己說這件事。
但喬小順顯然會錯了意,他有些抱歉:“我忘了,你應該還不清楚當年我媽的事情。”
他清楚,周昱再能蹦躂,也不會隨意拿別人血淋淋的傷疤當談資,
“確實沒聽人說過。”程末淡淡地回。
但卻比你知道得更清楚。
“是啊,他們都擔心我,所以從來不在我麵前舊事重提,時間一長就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喬小順頓了頓,坦然一笑,“你知道嗎,很多我後來認識的朋友都以為我媽是生病走的,你是不是也這樣想?”
“沒有……”
“那就是意外,車禍?”
“都沒有,”程末突然想止住這個話題,“我在前麵公交站下車就行了,你再送我就繞了一大圈。”
“沒關係,陪我說說吧,他們好像都特別忌諱這件事,誰都不跟我提,我隻是……有點想我媽了。”
看著前方密集的車流,程末心想,是啊,誰能一直樂觀、堅強呢?
“她走的很突然,突然到至今都感覺是場噩夢。那一天是我八歲生日,我記得當時剛下了一場雪,雪不大,隻在地上留了薄薄的一層。那天晚上,我媽帶著我在姥姥家吃飯,離開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她騎著二八自行車馱著我一路往家趕。快到家的時候,路上聽到有人在喊抓小偷,她二話不說就把我交給旁邊小賣鋪裏認識的阿姨看著,然後就追了上去。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當時心裏特別怕,就是那種沒有原因、突然冒出來的……恐懼。我掙脫了看我的那個阿姨,沿著地上的自行車輪印一直往前跑,後來跑到了一個巷子入口……巷子很窄,也就一米寬。我看到那個高大的小偷把刀刺進我媽的腹部,然後□□,跑了。等救護車到的時候,她已經沒有溫度……”
那個夜晚,如氣溫一樣冰冷的體溫,和肆意流淌的鮮血,換來遍地的、鮮紅的彼岸花。
終年不見陽光的窄巷,終於擁住一抹豔麗。它暗中竊喜,從來無視墜入悲痛的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