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被愛】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句話成為了我人生的全部。

在周圍的大家都為了學業努力的時候,我隻是像幽靈一樣徘徊在一條條陰暗的小巷裏。我暗暗地想著:即使是一份肮髒的愛也好,我想被某個人擁抱在懷裏。

……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所以今天也是一個人。

教學樓裏的人都走光了,燈也暗下來。我索性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沉默地抱著膝蓋,看著針一樣不斷掉下來的雨發呆。

這樣的雨勢,跑一段路去買傘,或者直接跑回家都無所謂——啊,我想表達的就是,雖然下雨了,但是根本不妨礙什麼。不過,著急著回家並沒有意義,反正不管在哪裏,都是我一個人而已。

“我是不能被照亮的光室/我的焦慮是荒山的一束火花……”

“我的愛是一座綠色的燈塔。”誰的聲音插入了我的喃喃自語中。我抬頭看過去,一個麵目普通、甚至可以說醜陋的男性安靜地舉著傘站在我的身後,我甚至沒發覺他是什麼時候在那裏的。

他注意到我的動作,或者說如他所料那樣,朝我露出笑容,“你沒帶傘嗎?”

這樣容貌拙劣的人,聲音自然也普通得很。

不過,他朝我搭話了。於是我慢慢地點頭。

“是嗎,是這樣啊。那我送你回家吧。”

我答應了。

路上,他矮小得我甚至要微微弓腰才能配合雨傘的高度。

“你是b班的佐野對吧,我是c班的伊藤。平時我就一直在關注你了,啊啊,不如說你那麼漂亮,大家都會不自覺地關注吧!啊!我不該說這些的,唐突你了。”

“不過你好像平時不怎麼和人交流,所以也一直沒機會和你打招呼。今天好高興呢,能和你一起走在雨幕之中。”

“你家裏有人嗎?今天因為下雨的關係,可能會降溫哦,要注意保暖。”

自稱伊藤的家夥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

“家裏就我一個人。”

在把鑰匙插\進門孔之後,我轉過身對他說了第一句話。

他突然沉默了。然後我對他說了第二句話。

“要進來嗎?”

之後的一切在彼此無言的心知肚明中發生得順理成章。然後……我有了孩子。

我麵無表情地把手搭在小腹上。

我不感到恐慌,也不感到喜悅。也許我的心早就已經在日複一日的沉默中死去了。

無所謂,怎樣都好。但這也是另一個人的孩子,所以我告知了他這個消息。

他細小的眼睛一下子瞪得特別大,幾乎顯出猙獰的模樣。暗黃的皮膚上有幾點痤瘡的印記被擠進誇張的表情紋中。他想都沒想地回答我,“不行啊!我們、我們還是學生啊!你去打掉吧!”

沒過幾天,他找了個理由和我分手了。

無所謂,怎樣都好。

我會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恨他,也會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愛護這個孩子的。

生下孩子的時候很痛苦。

在我意識逐漸消散的那一刻,我明白我即將死去。我感覺無時無刻不在發作的疼痛與寒冷終於逐漸離我遠去,反而打從心底地鬆了口氣。我微微抬起頭,看向血淋淋趴在我腹上的一團。

它好髒、好醜、好臭、好重……

但是,它是溫熱的。

它好像不舒服地動了一下,意識到什麼一樣也努力地支起脖頸看向我。細小的眼睛和那個男人一樣醜陋,新生的眼瞳內是暗沉沉的一片什麼也沒有倒映出來。

我靜靜地和它對視了一會兒,然後,它朝我露出了笑容。

啊啊,我終於、終於得到愛了。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汙濁殘穢,盡數祓除。”

池田監督食指與中指並攏,結下了帳的印。像彗星四散般拉下帷幕,從這座廢棄學校上空有一點黑色向四方散開,然後這座學校迎來了虛假的黑夜。

做了這麼多任務,我應該很熟悉“下帳”了,可為何每次看到這個場景,我的身體某處總傳來一種、仿佛從高空墜落,或者是什麼東西被取走的感覺?

我打斷自己不合時宜的怔愣,朝池田監督微微點頭致謝。

“附近人員已全部撤離,我也會馬上駕車離開。任務結束後請再撥打我的電話。”

“那麼,祝您武運昌隆。”他也朝我點頭致敬。與他擦肩而過時,這個穿著合身裁剪的西裝、麵容幹淨整潔的男人身上又似有若無地傳來甜品的氣息。

又不是五條老師那種極度需要糖分補充能量的類型,小心得糖尿病啊,池田監督。我感到有些好笑,閉了一下眼睛,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

不過,托他的福,我又想吃可麗餅了。

“哎呀哎呀——”

我的右後方傳來一陣誇張的感歎聲。我微微側過臉看過去,棕色頭發的青年裝模做樣地攤著手歎氣,用他彎成兩條縫的眯眯眼看著我笑。十字刺青繞了他的額頭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