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去的前夜,秦王身旁的常侍趙高前來彙報,說是已經打點好了行程。
秦王這次出宮是要去鹹陽都城外的雍城祭拜,因為他已年過二十一,按照祖製,他的行冠之禮不能再一年又一年的拖延下去了。
這次冠禮比較特殊,關係到自己與仲父的君臣關係,秦王覺得這可能是件大的麻煩事,左思右想問起趙高,“寡人與你說的憂心事可傳報給相國?”
相國正是秦王仲父,趙高聞此立馬會意,知曉秦王說得是二公子的事,連忙點頭安撫道:“奴才已按吩咐如實告知了相國大人,相國說他與太後通了氣,到時候進了雍城,自有太後在內接應照拂。”
內外通氣,裏應外合,秦王聽著覺得這事靠譜,於是便不再擔憂弟弟謀反,放下心來。他臨睡前躺下打發了趙高,一個人枕著手臂卻在回想著另一件事。
他想的是與弟弟關係親密的徐芷蘭,她是太後身旁的侍女,亦是太後親自認領回來的養女,是當今天下人稱第一謀士徐弈的妹妹。
第一謀士的妹妹跑來秦宮給他母親當養女,還時不時與弟弟成蛟走得很近,光是徐芷蘭背後潛藏的身份就很值得他心生芥蒂了,更別說是一次偶然巧合的救了他。
秦王本以為自己與她沒有交集,不曾想竟在身為太子時期欠了她一份人情。
想起這件事,秦王思緒飄遠。
那天夜晚他正要熄燈睡下,父王卻偷偷派人前來召見,不讓他告知任何人,也不許他帶任何宮侍,單獨敘話。他與那個人走在漆黑不見五指的宮道上,內心忐忑,思慮複雜,父王派來的人好像是特意避開宮裏所有當差的人走的,連負責巡察的宮廷守衛也逐一繞開,鬼祟的行為令他發出疑問又不敢問,隻得默默尋著呼吸聲追隨其後。
可他前腳還沒剛到父王寢殿,那個人就像消失一般不見了,他好奇的推開裏麵還亮著幾盞燈的宮門,忽然之間傳來父王淒慘的叫聲,心念發生不好之事的他不顧形象的連忙踹開所有緊閉的宮門,映入眼簾的正是父王抓住脖子拚命掙紮的駭人場景。
當時的秦王被人用暗器割破了喉嚨,鮮血飛流,不能言語,隻能用一隻手痛苦的捂住傷口,斜眼睇向闖進來的兒子,臉上驟起恐怖,緩緩舉起另一隻手,顫巍巍地指向了他。
他身為太子儼然已被父王流血可怖的樣子嚇倒,直到聽見身後有人跑了進來扶住他,才從一身慌張的冷汗中驚醒。
他定眼看了看,來者正是母妃身邊的養女徐芷蘭,她正欲攙扶著趙姬進來,不料走前觀望替趙姬看路時,同他一起看見了殿內淒慘的一幕,於是迅捷丟下步履緩慢還未至跟前的趙姬,率先跑了進來。
“你……你竟然”趙姬氣得這才進殿,瞪大一雙美目杏眼指責太子,推開擋在身前的徐芷蘭,傷心哀嚎的跑向夫君身邊。
“子楚,子楚你怎麼了?”摸著已經咽氣的秦王,趙姬傷心欲絕,哭喊道:“快傳太醫來啊!”
“啟稟夫人,現在不能傳太醫,更不能大聲喧嘩。”被推開的徐芷蘭從地上又迅速爬了起來,回到趙姬身邊勸阻。
“你說什麼?”趙姬氣急敗壞,連聲厲問徐芷蘭好幾次才知緣由,轉瞬望向還筆直佇立在那裏的兒子,瞪問道:“子楚是你殺的?”
“不是,孩兒來得時候便見父王已經倒地了。”被母親懷疑為凶手,太子嚴肅搖頭,有理據爭道。
然而趙姬並不相信他,“你胡說!我被芷蘭擋著進來的時候,還看見他拿一隻手指著你不放,不是你,子楚幹嘛會在最後一秒心有不甘的指著你?”趙姬說完又急身轉向徐芷蘭,不停追問她,“你說我說得對不對,對不對?子楚死前是拿手指著他吧,是一直指著他吧?你看,”趙姬斷斷續續的說到一半,伸手將裝傻低頭的徐芷蘭撈到死去的秦王麵前,逼她正視秦王死狀,不斷重複道:“他到現在死後還保持著這個姿勢,還保持著……”
出了這麼大的事,趙姬情緒失控,不斷抓著徐芷蘭的手臂哭訴,力大無比,抓得徐芷蘭瘦弱的身軀都跟著一同顫抖不止,很是為難的拍拍趙姬,出聲安撫道:“夫人莫心急,事情還未搞清楚,可千萬別先放言冤枉了太子,不然叫旁人聽了去,就算事實不是太子所為,到時怕是也百口莫辯,蓋棺定論了。”
趙姬甩甩身子,甩掉徐芷蘭安撫的手道:“不,我不管,子楚是我夫君,我怎麼能忍心看著兒子謀害我夫君,我怎麼能忍心。”
“可咱們也沒證據證明大王就是被太子謀害的呀?”趙姬不聽勸阻,感情用事,讓徐芷蘭很是頭痛,不斷告誡趙姬沒有人會傻到自己行凶時會刻意叫人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