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一夜在長街遇到裴都尉,秦簷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鼓舞,日日廢寢忘食、埋頭苦幹研究新菜式。

奈何她研究再多的新菜譜,店裏依舊是不溫不火。

秦記畢竟是立在開明坊的小飯館,能來此處吃飯多是一個坊住的,硬性條件如此,要價怎麼可能高得上去。

就算有人見著牌匾上的字進來了,打眼一看菜價也會頭也不回地就走,好不容易開張,次次都是靠著焗飯。

也有不辭辛苦大老遠打聽著非要來買“油餅”的,但是開過大單的秦簷,心思已經不再上頭。享受過溫室裏躺著把錢賺的人,腦袋瓜子成日裏都是如何繼續躺著賺大錢,櫛風沐雨的日子再也不想承受。

而且,就算單買一百文一份的焗飯,秦簷日日賺得也是比擺攤時候要多不少。

這幾日係統右上角的數字雖然在緩慢變小,可是侵略秦簷粗略地算了一下,加上牛奶與先前買米的成本,光憑焗飯還債尚可。賺錢之路,仍舊是任重而道遠。

事實上,秦簷也知道是自己貪心。

不足十文的成本,又無房租水電,雖然隻開張幾日,利潤率足夠高了,這樣的事情若是放在開明坊任何一個經營者身上,都覺著是上天眷顧。

如今的秦簷,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看著那個揪心的負號,恨不得油鍋也能拿來賣錢。

正月十一這日,秦簷的店裏忽然多了一個聞著香味兒來的人。

此人身著黛紫大氅,內搭菱紋羅劈針繡半臂,年紀大概在四十歲左右,皮膚仍舊保持著白嫩的狀態。耳圓腮肥,杵在門口的時候,就已經遮了半屋子的光。乍一看隻是有點胖,等他坐定,肚子那一圈肉,即便是裹著冬衣,也看得真切。

但是,管人家胖瘦作甚,照價給銀子不就夠了?

而且,不是真金白銀也養不出這樣一個富態的相貌。

而且,秦簷認定他是位老饕。

果真他坐下之後,就隨手指了幾道菜,秦簷依次記下,發覺三五種加起來,已經有六百文錢了。

“我能問一下,客官貴姓嗎?”有眼不識李太白在前,秦簷已經養成了客人入座前先問人家名字做記錄的習慣了,“就是後麵可能會做一些回饋食客的活動,要做登記。”

秦簷一本正經地說。

“我姓齊,家住宣陽坊。”

秦簷聽完放下壓在心口的石頭,透過窗欞的微光,輕舒一口氣。

眼前之人,應如她所料想的一樣,隻是位單純的食客吧。

因為他點的菜式很多,秦簷又無幫手,轉身去門上掛了歇業的牌子,打算等店裏吃焗飯的人走完,僅招待這位大客戶,迫不及待地一路小跑去廚房大展身手了。

因為這些天生意慘淡,秦簷差點覺著前幾日招待的李白是個夢了。但是這並不妨礙她絞盡腦汁地給這些西餐中的菜式,起一些接地氣的名字。

“這道菜是——”

忙活了好一陣之後,菜品差不多同一時間出鍋。正等她打算現學現賣、賣弄文采,死了不知道多少不可再生的腦細胞想出來的別致名字的時候,齊翾並不打算領情。

麵對撲麵而來的香氣,好像已經迫不及待了,不客氣道,“不用跟我講那些有的沒的,全都給我端過來就行了,裏麵是什麼東西我自己會吃。”

秦簷不怒反笑,她有這種心態,秉持的不僅是“顧客即上帝”這個亙古不變的服務業受用法則,更多的是對於這位客官識貨的肯定。

她已經從齊翾眼中窺見了急如星火的食欲大振。

秦簷恭敬地俯身遞上第一道價格為119文“春蔬燉羊肉”,菜單上又名“春水出芙蓉”。

因為順序與叫法的原因,讓很多人會分外地期待主菜,從而對待前菜的態度有些漫不經心。

但是一名真正的廚師,尤其是像秦簷一樣自小就立誌成為大廚的人,絕對不會犯這類低級錯誤。

越是高級的餐廳,對前菜的重視越甚。

前菜會成為最讓人難以忽略的一層體驗。

它是最先占據客人眼球的餐品,考驗的不僅僅是食材的新鮮與精致,還需要有層出不窮的創意與想象力。

它會風馳電掣地占據客人的味蕾、侵略人的感官,讓人們在迷戀上食物味道的同時,享受一場視覺盛宴。而唐朝的香草有限——至少現在秦簷發覺的來說,是有限的。

而係統除了給她增加壓力之外,什麼係統自帶黑科技、神級菜單,通通沒有。秦簷隻能踏踏實實地從配菜下手,用心做文章。

羊小排因為提前用古代大檸檬、菜籽油、蒜蓉、迷迭香與黑胡椒醃製過,在下鍋之前就已經沒了膻味。從香料澡盆子裏撈出來,隨即進入的又是黃油天堂煎製。

將羊排煎到一麵金黃之後,並不翻麵,而是直接加水大火燉上。

還剩一刻鍾的時候,再加入蔬菜改成小火慢煮,在最後出鍋前,在其上撒一點現磨的黑胡椒與粗鹽,以及烘焙過的香芹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