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6章 第26章(1 / 2)

蘇星野講的很快,平鋪直敘的,沒帶一點感情,他省略了很多自己覺得沒必要的東西,就將這些年藏在自己心裏那些東西統統擺了出來。

但並不是想取得同情,其實他很惡劣,他就想看到這些人愧疚心疼又無能為力的樣子,這讓他有一種莫名的滿足感,甚至在講這些事的時候心裏沒了絲毫波瀾,而是死死盯著這些人的臉,看他們痛苦的模樣。

顧江流低著頭,蘇星野沒能看見他的表情,但其實他也鬆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顧江流是唯一一個變數,一個能改變他這些年塑造起來的外殼的人,但是他不想要,一點也不想。

顧江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他緊緊攥著拳頭,但那種無能為力感還是從身體的每一處毛孔往心頭鑽,擋不住,散不去。

蘇星野講完見沒人說話,嗤笑一聲,沒在意顧亙其通紅的雙眼和謝昀的欲言又止,抬腳就往門口走,也沒給擋在門口的顧江流一個眼神,而是冷冷的說了聲“讓開。”

顧江流下意識撤了一下腳步,給他讓出了一條路,卻在蘇星野走出去的那一瞬間拉住了他的胳膊,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明知道攔不住的,就是不願意放手。

蘇星野的手臂被他攥的生疼,但他一聲沒吭,默默抬起自己的手,一根根掰開顧江流用力到充血的手指,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顧江流沒再去追,他低著頭沉默了許久,然後抬頭看著也在沉默不語的顧亙其,聲音沙啞卻堅定的說,

“哥,帶他走。”

顧亙其忍耐良久的眼淚順著眼眶緩緩滑下,他語氣裏滿是無助,低聲喚道,“先生,”咬著牙忍了忍,又接著叫,“先生。”

謝昀內心也滿是悲楚,他清楚明白的知道,如今想要帶走蘇星野有多難,也清楚明白的了解,顧亙其究竟有多無助,要論起悲慘的命,顧亙其不比誰好多少,但可能小時候有爹娘,後來有蘇詡宸和賀陽,最後還有自己這個先生,所以還有人、還有人能包容他的無助。

謝昀起身,走到顧亙其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把手落到他的頭上,慢慢說道,“放心,老師在呢,我幫你,帶他走。”

因為謝昀知道,蘇星野若是要走出來,必定要走出這裏才行,他於心不忍,不忍看到那孩子一輩子見不到光,他明明是追著光出生的孩子啊,怎麼能一輩子生活在黑暗裏。

第二天,謝昀出去了很久,顧江流沒有跟著,他知道先生是現在最後的希望了,他怕、怕親眼看見自己不想看到的結局。

謝昀先生回來之後也沒見他,隻對顧亙其說了一句“等著吧。”

這一等就等到了不得不走的那天,顧江流站在車邊,不住的往城門口的方向瞧,從日中到了日暮,車內的顧亙其也一聲不吭的低著頭,固執的不讓司機開車。

“將軍,再不走就晚了。”

顧亙其鬆開了攥緊的拳頭,仰著頭往椅背上靠去,閉著眼睛喊了一聲“江流。”

顧江流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他不願意就這麼走,於是也不回頭,像是自言自語的回他,“再等等。”

“江流。”顧亙其的聲音大了一點,像在催促顧江流,又像在和自己做著鬥爭。

顧江流的手放在了門把手上,聲音顫抖,“再等等,”他又撇過頭看街頭轉角,“哥,再等等。”

“顧江流。”顧亙其睜開眼睛,最後一次喊他,轉頭讓司機發動車子。

顧江流手捏的骨節泛白,最後還是心一橫,拉開了車門,準備低頭的那一瞬間,卻看見了街邊轉角的一抹衣衫。

他立馬從車裏退出來,緊緊的盯著那邊,等蘇星野整個人背著城門外的夕陽走來的時候,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臉上的表情由悲轉喜,竟流下淚來。

今天的蘇星野不像初見的那樣,滿身塵土,仿若來自地獄;也不像上次去段府時,化著明豔的妝,而是一身素色長衫,一張臉幹幹淨淨,好像是誰家正在讀書的小少爺。

但顧江流覺得這些都不是最大的不同,他分明看見、看見那人的眼睛明亮了些許。

察覺到有些不正常的顧亙其轉頭也看見了這一幕,他手忙腳亂的去開車門,因為手抖的原因一時竟打不開,他穩了穩心神,開了車門下車的時候還是踉蹌了一下。

兩兄弟就這麼定定的看著蘇星野走到跟前,三人麵對麵,好像就那麼一刹未見,又仿佛時隔經年。

最後還是蘇星野開口打碎了沉默,他越過顧江流看了看顧亙其,開口第一句話便是,“我想讀書。”

顧亙其一時沒反應過來,張著嘴“啊?”了一聲。

倒是顧江流上前一步拽著他,堅定的應了聲“好。”

蘇星野沒有其他話,他孑然一身,沒什麼牽掛,轉頭就鑽進了車的後排,端端正正的坐在了裏麵。

顧江流抹了把臉,轉頭拍了一下愣在那裏的兄長,然後對著門口的謝昀鞠了一躬,恭敬的說了聲“先生,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