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融融,十裏紅妝鋪臨安,兩岸綠柳迎花轎,芳菲桃花探鑼鼓。
薄暮冥冥,如龍的錦繡車隊抵達臨安的首富之家——沈家。
繁瑣的拜堂儀式完畢,天已黑沉,全福夫人笑眯眯地把朱紅繡球遞給新郎官,提醒他引新娘子進新房。
豈料,新郎官不接。
全福夫人笑容僵硬,耐心地提醒:“四少公子,該引新娘子進新房了,吉時誤不得。”
華燈初上,燭光映照賓客們一張張看熱鬧的臉,皆笑得陰陽怪氣。
臨安誰不知這門婚事門不當戶不對,新娘子屬於高攀沈家,這沈小公子不樂意不足為奇。
“四少公子……”
“讓她自己進去。”新郎官沈見熙大袖一甩,轉身去找好友喝酒,晾全福夫人和新娘子在一旁。
這時,窘迫的全福夫人看向高堂的方向。
沈老夫人聽見賓客刺耳的嗤笑聲,麵不改色地給全福夫人打眼色:趕緊帶新娘子進去。
全福夫人:收到!
於是,她代替新郎官拿著繡球,跟隨執龍鳳燭的兩個小儇,陪蓋紅方巾的新娘子進新房。
燭光悠悠,照亮新房中的紅緞帳幔,襯得所有黃花梨家具暗啞無光,預示新婦在沈家未來的日子。
全福夫人小心翼翼地扶新娘子到床沿坐。她凝視新娘子的紅方巾,心中對高攀門第的新娘子不屑,表麵依舊笑盈盈:“沈四少夫人,勞煩你坐在這裏等新郎官歸來。”
誰知道她使了什麼手段哄騙沈老夫人?
沈家乃臨安的富商之首,多少女子削尖腦袋想嫁進來過錦衣玉食的生活。可惜,沈家年輕的一輩中隻有沈四少未成婚,若沒那件事,哪裏輪到一個小廚娘撿漏嫁進沈家。
不過看沈四少對新娘子的態度……
嘖嘖,真同情她。
全福夫人收回思緒,使壞地添一句:“可能要等到半夜。”
紅方巾下的人兒沉默一瞬,才傳出清脆的鶯聲燕語:“拜見禮呢?”
“依照沈老夫人的意思,可以免了。”
“賀郎酒呢?”
“不用陪了。”
“知道了。”
細碎的腳步聲漸漸出屋,“嘎吱”的關門聲一響,紅方巾便被柔荑扯下來。
鳳冠下的明眸轉動張望,霎時洋溢喜色。明眸笑成彎月,眸中流轉鵝黃的燭光。
下一刻,包春瑩輕輕地走到圓桌旁坐下,不客氣地抓一把糖蓮子吃。
她才不要空腹等到午夜,讓自己餓肚子是一種罪過。
她計算好了,每一碟夾一點點吃,再用筷子撥好空缺的位置,別人肯定看不出她偷吃過。
因為偷偷摸摸吃得急,不一會兒,她的嘴裏塞滿糖蓮子和花生,使得兩腮鼓鼓的,“夫君”的冷遇並沒影響她的食欲。
說實話,包春瑩沒覺得自己在成親,也沒不擇手段使沈老夫人同意婚事,反而是沈老夫人主動提出做這場交易。
這門婚事就是一場交易。
她的父親包世鴻是明春樓的掌櫃兼主廚,自從他的徒弟帶著祖傳手藝跳槽到死對頭醉月樓,明春樓的生意一落千丈甚至虧損。
包氏夫婦為了東山再起,向沈家開的金銀鋪借貸,誰知沈老夫人居然親自會見包氏一家三口。
原來沈家的四少公子自小不愛好好吃飯,落得反複發作的心胃痛,不但沒治好反成藥罐子,任誰都不願自家千金伺候一個病秧子。
結果,沈家四少已經十七歲還沒定下親事。他可是沈大夫人老蚌生珠得來,怎不急壞沈大夫人和沈老夫人。
而包春瑩的父母一個善廚,一個善醫,設計的養生藥膳是明春樓遠近聞名的特色,包春瑩自己則青出於藍勝於藍,善廚又善醫,所以沈老夫人產生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
包春瑩假裝嫁進來為沈四少調理身子,事成後和離;沈家為明春樓填補虧損的銀子,還借五百兩給包世鴻不計利息,隻要求三個月內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