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臚寺卿之子裴諾和親隨趙辰路過山村集市,本是隨手買了一包零嘴頂饑,其名為“金錢豬肉脯”。
然而,裴諾在吃了一枚後,卻驚為天人。
原因無他,肉脯之流本為軍糧,好吃的肉脯乃是宮中禦用,有特別的秘方,世上之人要吃上一塊,那比登天。
軍糧肉脯一向幹澀難咽、味同嚼蠟,然而他今天吃的這肉脯,卻形如金錢、色如橙果,且口感香甜柔韌。
起初入口,隻是微甜微鮮,越是咀嚼就越香濃,而且肉脯雖有韌性,卻不是嚼不爛,很容易便嚼碎了,之後就是濃香滿口,咽下去後,還會留戀許久。
——這是極上乘的肉脯!
想到父親連日來發愁與番邦互市,聖上隻允許本朝外售食物,不許售賣鐵騎,父親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互市貨物一事……裴諾心中振奮。
他四處采風,就是想著幫父親解憂。
沒想到,在旅途中的一個小山村,找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好物!
裴諾返回去找那個村姑的時候,發現他們已經走了,他隻得打聽附近的人,有知道消息的便指點他往胡家莊而來。
馬蹄聲穿透村莊的寂靜,裴諾發現,這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窮破小山村,村中房屋低矮簡陋,村裏路麵坑窪不平。
他放慢了馬兒的腳步,唯恐被路上大大小小的坑折損了馬蹄。
“這麼破的一個小村子,怎麼會出產那等好東西?”裴諾自言自語,“這不是暴殄天物麼。”
一旁,隨從趙辰接口:“就是,咱們找到那名村姑,給她點銀子買下秘方,讓老爺找人好好製作,肯定能在互市上大放異彩。”
裴諾點點頭:“沒錯,必須買到秘方!”
兩人一路走著,一路說著,突然見一家院子外麵有人在劈柴,劈柴那人,恰是今天在集市上站在那村姑身後的男子。
“太好了,”裴諾大喜,“得來全不費工夫,真是天助我也。”
他帶著趙辰騎馬走過去,停在彎腰劈柴的阿墨身邊,居高臨下的問:“喂,賣豬肉脯的,你們還有沒有貨?”
正在劈柴的高瘦男子渾似沒聽見,哢的一下又劈開一根幹柴,手法幹淨利落至極。
裴諾發現自己被人無視了,有點沒臉,他不由得提高了聲音:“我說我要買豬肉脯,聽到沒有?”
院子裏,正刷洗野菜的胡琴琴聽到外麵的吵鬧聲,還有什麼“買豬肉脯”,就下意識的放下手裏的活計,快步出了門。
“是你?”她頓時認出來集市上的冤大頭,那倆傻蛋。
這時,隨從打扮的趙辰在馬上說:“我家少爺要買你們豬肉脯的秘方,你出個價吧。”
聞言,胡琴琴似笑非笑的掃了他一眼:“真是空棺材出殯——木(目)中無人!哪裏來得老鴰叫?”
說罷,她理也不理那兩人,直接對阿墨吩咐:“柴夠了,咱們去燒飯吧。”
無視了主仆兩人的阿墨便順勢抱起柴,跟著胡琴琴便往院裏走。
“哎,你這村姑!”趙辰急了。
裴諾卻笑了,他抬手止住了趙辰的話。
“倒是小看了村裏人,”他跳下馬,同時也讓趙辰一起下來,“看來還得禮賢下士?也罷,咱們進去說服她。”
他們也不問人家許不許,把馬拴在門外大樹上,抬腳便往裏走。
然而,裴諾和趙辰剛踏入院門一步,便覺一股大力襲來,他們不由自主蹬蹬蹬又退了出去。
院門內,阿墨平靜的收回手,負手而立,半張臉沉浸在陰影裏,瘦高的個子,足可以居高臨下睥睨二人。
“哎,你這人發什麼瘋?”趙辰從未受過這種氣,當下就要跳腳。
卻被他的主人裴諾一把拉住了。
“我這伴當不夠謙遜,好漢別與他一般見識。”到底是鴻臚寺卿家裏的貴公子,裴諾很會來事,剛才隻是懶得裝樣子,現在卻因為阿墨深藏不露的一手,不得不營業。
阿墨背著手,不言不動。
這時,方才諷刺過二人的少女從他身後探出頭來,故作驚訝的問:“你們還沒走?”
裴諾:……
見阿墨的下馬威已經立足了,她這才出場,適時解圍。
“這位姑娘,我是京裏來的客商,見你家的豬肉脯實在好吃,想買下它的配方,價錢你開,如何?”裴諾好容易等尷尬過去,這次字斟句酌的開口相詢,態度與剛才有天壤之別。
沒想到,少女卻一口拒絕了。
“不行。”胡琴琴心平氣和的說,“沒有什麼配方,賣不了。”
裴諾平時總是一帆風順,很少踢到釘子,卻沒料到眼前這釘子不硬,但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