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
“搞什麼呢這是?拆遷啊……”一個嘶啞的男人聲音突然從牆那頭響起,伴著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溫芷歆一愣。
但還沒等她做出反應,就見那像是被生生剜掉了一大塊的厚實牆麵轟然一下碎裂倒塌了下來,成了滿地大大小小的碎磚殘塊。
而在這些碎磚殘塊的對麵,一個像是倉庫又像廠房的地方一束手電筒的光芒破開了黑暗,向他們照來。
拿著電筒的是一個不修邊幅的男人,穿著大褂短褲和拖鞋,嘴裏叼著半截煙頭,正睜大了眼睛,滿臉難以置信地看著突然倒塌的牆壁,和牆壁外這對仍抱在一起的男女。
觸到他的目光,溫芷歆一下清醒了過來,用力從奚天懷裏掙脫,尷尬地幹咳了幾聲。
男人張嘴似乎下意識地就想開罵,陡然卻注意到了他倆身上斑斑的血跡、不遠處地上不知是昏倒還是死掉了的幾個黑影,再一對上滿臉不爽的奚天投去的淩厲目光,嘴裏的髒話頓時一轉成了尖叫:“殺、殺人了——”
奚天“嘖”了一聲,抬手隨便一指,那聒噪的人類當即應聲倒下。
再轉過頭,女孩卻站得離他遠遠的,裝模作樣地抬手擋在嘴前,輕咳了一聲:“咳,幸好這邊大多都是廠房和倉庫,沒有多少居民……”
嘖。
溫芷歆向前走了幾步,看向那堵倒塌下來的牆——被碎石和磚塊掩埋的地上能看到灑落的血跡,卻沒有屍體:“那家夥果然是遁地跑掉了,不過其他的這些要怎麼處理呢?”
眼看隨著她正經起來,旖旎的氣氛徹底消散,奚天撇了撇嘴,很是嫌棄地瞅一眼那幾個被他丟到一旁去的家夥:“當然是他們自己收拾。”頓了頓,又道,“最多龍吟他們再忙一陣。”
溫芷歆愣了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唇角不由自主地便一點點彎了起來:“你的意思是……他們都還活著?”
“如果龍吟願意給他們治療的話……”似乎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奚天理所當然地這麼說著,轉眼看到女孩的笑容不由得一愣,反應過來後猛轉開了頭,抿了抿唇,竟似有些委屈的樣子,“你不是不喜歡?”
垂在身後的手忽然被握住,屬於人類的柔軟氣息和體溫從後麵貼了過來。
女孩的聲音低低的:“的確是……謝謝你還記得。”
也謝謝你,願意為了我而做出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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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一棟廢棄的爛尾樓裏,沒有燈光,幾個人形或者獸形或者半人半獸的影子正聚在一起,小聲地討論著什麼。
他們腳邊一個原本似乎是床的破木頭架子上,躺著一個正陷入昏迷的女人。
木頭架子旁,一個沒參與談話的人突然警惕地站起,厲聲低喝:“什麼人?”
“是我……”嘶啞而低沉的聲音從下方傳來,一個人立的犬形影子如穿過水麵一樣從堅硬的混凝土地麵中浮出。
幾人都是認識他的,但看到此時從地下冒出來的影子,他們卻都不敢信,個個震驚地上下打量著他。
“你、你這,怎麼回事?”有個跟他相熟的妖怪問出了口。
冒出來的當然是地狼。
他閉著一隻眼睛,滿頭滿臉都是血,身上大半的毛都已經焦黑脫落,露出滿是燒傷的皮膚,實在怎一個慘字了得。
沒管還在冒血的傷口,他四下打量一眼,啞著嗓子開口:“別廢話了,快收拾東西!不想死就都聽我的,現在就轉移!他媽的,那個信差猛得跟屍山裏殺出來似的……”
“什麼?”這下所有妖怪都坐不住了,紛紛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開始詢問。
地狼不答,隻從圍成一堆的人影裏揪出一個瘦小的男人,抬手就是一巴掌:“傻逼,抓錯人了你知道嗎?跟信差有牽扯的是另一個女人。”
小個子本想發火,聽到他的話頓時忘了生氣,轉頭看向木架子上躺著的女人:“啊?可我隻看見她一個有信差氣息的女人啊?”
“誰知道怎麼回事……”輕蔑地掃過那個已經沒有了作用的普通女人一眼,地狼憤憤道,“那個女人就跟在信差身邊,要不是因為動了她,兄弟們也不會死得那麼慘。”
稍稍美化了一下自己小隊全軍覆沒的過程,他展開一直握著的手掌:“多虧我看準機會挾持了那個女人,從她身上搶到了跟沼族聯絡的信物,否則我們這趟可真就是血本無歸了……”
他手心裏靜靜躺著一根羽毛。
羽毛有著湛藍的底色,在黑暗中仿佛幽幽地發著光,即使有些彎折、還沾染了些許灰塵和血液,卻依舊無損它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