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太聽懂她在說什麼,但既然目標已經達成,奚天不再說話,老實把人帶上了泉山。
反正已經進去過了,奚天也懶得再假裝有禮貌,直接飛到了沼族門口。
於是沼弋一落地便看到了……
在那標誌性的青苔石壁旁、歪脖子老樹下,不知被誰擺上了一張小小的石製圓桌,旁邊四個配套的石凳圍了一圈。
兩男一女的三個半大少年和某個理應被控製著的“人質”正坐在石凳上,桌上一個茶壺四杯茶,每人麵前一把瓜子,正邊磕邊聊得十分開心。
……
沼弋伸出右手,在麵前緩緩握成拳。
某信差早已不見蹤影,空中隻遙遙傳來一句喊話:“不關我事!都是她逼我的!”
那邊四人聽到動靜,齊刷刷轉頭看來。
溫芷歆燦爛笑著揮手:“沼弋,你來啦!”聲音之清脆,笑容之燦爛讓沼弋完全沒法說服自己這是在做夢。
畢竟那最不可能在她夢裏出現的女孩正直愣愣地盯著她,腦後小辮嬌俏可愛,神情裏卻滿是驚惶,半晌才怯生生地喊了一句:“姐……”
滿腔的怒火在此刻瞬間消減了大半,沼弋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女孩麵前。
女孩穿著護衛的藍衣,正仰頭看著自己,雙眼一如從前那樣大而澄澈,稚嫩臉上卻已經沒有了小時候可愛的嬰兒肥,個子也已經達到了自己胸前,纖瘦的身形和手腳明顯帶著青春期成長抽條的痕跡。
而她記憶裏的女孩,甚至還隻是一個能被輕易抱起的小不點……
她錯過了多少時光啊。
感覺到眼眶的酸澀,沼弋探手輕撫上那和自己有著許多相似的稚嫩麵孔,許久,長長歎出一口氣:“小露也長成大姑娘了呢。”
五年來再一次聽到這聲音,這讓她魂牽夢縈的聲音,仍像記憶裏一樣溫柔,親昵地叫著她“小露”,卻比記憶中多了幾分揮之不去的倦怠。
每一分都昭示著眼前這人獨自在外遭受的苦難,都銘刻著她們失去的時光,那缺失了唯一親人陪伴的、理應是她成長中最重要的五年。
沼露的淚水瞬間湧出眼眶,視野模糊間,眼前景象似乎也隨之產生了變化,她們不再是在此時、此地,在這久別重逢的場景中,而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姐姐帶著慈愛而無奈的微笑,追著滿地亂跑的她一口口喂飯,用法術給她變出閃閃發光的水煙花和能馱著她奔跑在山間的輕快小鹿,教她讀書寫字,教她一點點感受並學會使用自己的能力,也鍛煉她的武藝。
還有……
銘刻在她記憶最深處的情景,父母死訊傳回的那一天,向來端莊懂事的姐姐抱著當時還什麼都不懂的她放聲痛哭,說著……
緊緊握住她的手,沼露抬頭看去:“姐,你說過的,你隻有我了,我也隻有你了,我們要一起好好的,然後一起帶領整個沼族,大家都好好過日子,維持沼族的血脈,絕不讓它斷絕。這是你說的,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拋下我……”
說著越發哽咽起來,女孩的眼淚如斷線珍珠般不停滾落,她卻依舊仰著頭,連眨眼都很小心,像是怕隻一轉眼,麵前的人就會隨著夢境的結束而消失,像過去的千百個夜晚經曆的那樣。
“姐……你這次上來,是不是說明那個誓言已經不作數了?你以後就可以常回來了吧?對吧?”
女孩滿眼滿臉都是淚,目光中帶著苦苦的哀求,正與沼弋記憶裏那哭著抓住她衣角的小小身影重疊。
沼弋正拿紙巾溫柔地給妹妹擦著臉,擦著擦著,自己的眼角也跟著濕了,尤其是聽她帶著濃濃哭腔說完最後這句話,手上動作不由停頓。
許久,她長長歎出一口氣,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我的誓言是不進入沼族駐地,現在我們可都還在門外呢。”
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裏被鑽空子,沼露一下愣住,臉上悲傷的表情還沒完全褪去,已然和瞬間湧起的委屈憤怒與埋怨糾結在一起。
她又氣又急,想大聲控訴,卻不知道說什麼,想繼續哭鬧,眼淚又被一下子哽住,抽噎了半天,猶豫著,還是就這麼掛著淚轉過頭,看向了溫芷歆。
從情緒中抽離,沼弋眉頭一挑,轉身走去,在男孩們識趣讓出來的石凳上坐下,向某人露出個危險的笑容:“我說小露怎麼突然變得愛哭了……看來,幕後黑手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