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平靜，隻到最後一句時突然壓低了音量，要不是溫芷歆就站在樹下，還真感受不出其中那一絲淡淡的別扭來。
有點像小孩……
輕咳一聲掩住溢出的笑意，溫芷歆一本正經點頭：“對，不是報恩，都是沼弋亂說。你願意出手，我真的特別感激，但介於個人心情，我有一點小小的請求。”
或許被她的順從安撫，奚天難得正常回話：“什麼？”
“我希望能夠參與到過程中去。具體就是，你找人的時候帶上我一起，可以嗎？”摸清他的屬性，溫芷歆將語氣放得柔和，“有人幫忙解決當然很好，但畢竟牽涉到我的性命，我總不能隻坐著等待結果，心裏會很不安。”
奚天“嘖”了一聲：“人類就是麻煩。”倒沒拒絕，隻冷冷丟下一句，“隨便你。”
“謝謝。”女孩的笑容瞬間更燦爛了許多。
就在溫芷歆想再加把勁勸他下來的這時候，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起，她隻好示意一下，轉身接起電話。
這一轉，停靠在馬路對麵的明黃車輛和製服霎時映入眼簾。
電話裏再一確認，果然是送外賣來的x團小哥。
跟奚天說了一聲，溫芷歆也沒讓小哥再忙活，三兩步穿過馬路，從人手裏接過了熱騰騰的水煮魚。
終於送到，剛才折騰一通，都快餓過了。正想著，溫芷歆卻注意到，外賣小哥的神色似乎有點怪怪的。
臉色發白，氣息倉促，目光閃爍，確認電話的時候手在顫抖，另一隻手始終抓著電動車的握把，跟她說話的時候一直忍不住去看地上的影子……
這是把她當鬼了？
也不奇怪，畢竟現在時間晚了，而這裏是泉山路和西環線的交叉口。
泉山路是通往背後泉山的豎直道路，西環線則是市區最西邊的一段環線，這個交叉口附近是整個市裏最接近山區的地方，旁邊都是廢棄的工地和基本沒住人的別墅，白天都人跡罕至，更何況晚上。
再加上沼弋填的地址內容——“泉山路與西環線交叉口自東往西第十三根路燈（北側），放路燈下打電話”。
就真的很容易被當成橫死路邊的野鬼心血來潮想品嚐點人間的食品。
特別她還一身白衣，黑發披散，臉色蒼白，對樹說話……真是辛苦小哥了。
想著，溫芷歆向外賣小哥展開燦爛笑容：“不用怕，我不是鬼，隻是來朋友家玩。她家確實偏僻，辛苦你了，等會兒給你打賞辛苦費。”
聽到有打賞，小哥的臉色頓時好了很多，大概是見周圍路燈昏暗，還好心地問了一句：“你朋友家是在那個別墅區？那確實有點遠，我用車燈幫你照下路吧？”
“不用不用，她家沒那麼遠，就在這旁邊。”溫芷歆擺擺手，說著一指馬路對麵。
這，這旁邊哪有房子啊？不都是公墓嗎？聽說旁邊工廠就是占了墓地才鬧鬼停工的，連帶別墅區那邊也總有奇怪傳聞，漸漸就沒有人住了。難道……
剛驅散的恐懼以更快的速度卷土重來，小哥緊咬著牙，臉色肉眼可見的又蒼白了幾分，動作極其利落地翻身上車：“啊，那我就不送了，祝您用餐愉快！”
話音尚未落下，明黃的小車已經一騎絕塵消失在了道路遠方，徒留提著晚飯的溫芷歆站在原地，無辜眨眼。
聳了聳肩，女人轉身穿過馬路，回到地址中標明的那“第十三根路燈”下，向前伸出手，屈指敲門一樣敲了敲路燈的燈杆。
空氣宛如水麵一樣泛起流動的波紋，一圈圈向外擴散。
波紋中心，那頂多夠一個人雙手合握的燈杆從下端開始拉長、變形、換色，呼吸間成了一扇豎立的木門，木紋清晰可見，門上還掛著個有鮮花裝飾的小牌子，以可愛的字體寫著“wele”。
奚天從樹上躍下，落在溫芷歆身後。
門被從裏拉開，沼弋燦爛笑著，熱情招呼他們進門。
她身後正是剛才那個裝修精致的小套間，空間寬廣、燈光明亮，有著高矮不一的各種植物和平穩如鏡的水潭。
而從側麵看去，路燈杆依舊是路燈杆，昏黃燈光下，對虛空露出奇怪傻笑的女孩一步踏前，卻沒有從路燈的另一邊出現，而是整個人就此消失，仿佛被吞噬了一般。
濃鬱黑暗中，隻剩路燈靜靜站立著，灑下不變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