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靈靈忽然感到周遭光線一閃,她下意識扭頭用手遮擋住眼睛。當她再度回過神來時,她發現……
彌沉,不見了。而她手腕上的紅線飄起來,她察覺到紅線變長了一些,並且越往末端看去,紅線越細。
她突然慌張起來,行行又停停,最後深吸一口氣,暗示自己絕對不能慌張。她想,她至少是有金手指傍身的。如今妖物穿行於樹林,她也能有點底氣對付他們。
她又往這條林間小徑的深處走去,一邊走著一邊試圖尋找著彌沉的身影,終是無果。她在一個岔路口上駐足許久,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看向手腕上纏著的紅線。
沈靈靈想,這條紅線曾經將她和彌沉連在一起,現在彌沉和她走丟了,莫非這條紅線也可以幫助她找到彌沉?或許彌沉手中的紅線也是這樣,在空中飄起,為他指引了她的方向。
沈靈靈鼓起勇氣走向了其中一條路。
“彌沉,等等我,我這就去找你!”沈靈靈在心中說道。
還是那個陰暗巷子,那個熟悉卻陌生的小巷。來人是一個高個子的孩子,他還未張開的五官猙獰地擠在一塊,他話語略顯輕佻,揮著個拳頭作勢便要朝彌沉揮來。
他高喊著:“問你呢,哥們幾個沒銀子花了,給點銀子花花!”他話音未落,一招手又招來幾個男孩,手指頭掰得作響。
彌沉幾乎是本能地拔劍出鞘,磨出血的手掌撐起身,劍鋒直指站在最前麵那個高個子男孩。彌沉走一步,他便退一步。
“你幹什麼,你幹什麼!”高個子男孩開始驚懼地喊著。
彌沉突然反應過來,本是迷離的雙眼逐漸明晰起來,幾分狠決藏在眸中。他舉劍,直將為首的男孩捅穿,在其餘男孩的驚叫聲中又將他們各個一劍斃命,一劍封喉。
一個也沒逃走。
彌沉手中的劍,是母親臨死之前給予他的。那柄劍,被母親藏在屋中的匣子裏,年幼的彌沉總鬧著要親眼見見匣子裏的東西,皆被母親連連推脫。匣子上了鎖,年幼的彌沉也並非未曾撬過鎖,但皆以失敗告終。
在母親臨死之前,她告訴了他,那柄劍,是為守護世代蒼生而鍛造,行以正道,斬盡天下之汙濁。有傳言,隻有特殊的血脈才能催動它內裏最深處的力量。
那柄劍,名為,灼雪。
周遭景致從指間縫隙悄無聲息地溜走,畫麵開始褪謝,畫麵中路人的尖叫聲漸漸遠去,而自己像是一位匆匆行過的路人,在無法預知接下來的未來中,前往下一個旅程。
他明白的,等待他的是什麼。
等待他的,是他記憶深處最痛苦的回憶。
他再次作為事件的親曆人,一遍又一遍地走過他曾經走過的路,踩過劍鋒,路過屍橫遍野的村莊,他足下的腳印也帶血,在這場無妄之夢中走著。他依著那腦中的那一縷清明蹣跚而行,他明白所見非實,這些皆是過去之事。
已經死過的人,又怎可能在他麵前再次死去呢?
於是他隻提劍將阻礙他前行的人都斬去,他們的屍體化成一縷黑煙,伴著桀桀叫聲消散於無形。
他一遍遍地看見母親被人抹脖倒下,看那群闖進神木村的黑衣人屠遍山莊,看自己親手殺的第一個人倒下的模樣……他一路行來已經不知損耗了多少力氣,身體已經超負荷。直到最後,他在這場夢境中看見了暖春,而暖春也未能將他捂熱。
女子笑著,撫摸著彌沉的頭頂,她的撫摸是柔軟的,是溫熱的。彌沉有一瞬間的恍惚,他下意識小小的手握住女人手腕——摸得著,碰得到,就連她的聲音,也和記憶中一般無二。
女子清澈的歌聲傳入彌沉耳內,彌沉順著女人的力道落入她懷中,劉海在他的額前打下一片陰影,讓人看不見他眸中神色。
“不準學她說話,不準學她唱歌。”彌沉開口時是軟糯的孩童音,他在女人一曲終了後悠悠道了去,一雙手緊握成拳緊緊抓著她袖口的布料。
“學誰呀,我不就是你的母親嗎?小月兒,怎麼認不到我了?”女人聞言愣了一瞬,而後不自然地笑起來,用手輕輕拍打著彌沉的後背以示安撫。
彌沉突然抬頭看向女子,他黑亮的眸子中倒映著女人攝人心魂的容貌。
女人見彌沉微微揚起唇角,眼角眉梢也彎起,彌沉的五官還未完全長開,容貌卻已是生得精致。他的笑容本該是惹人憐愛,那雙眸子看過來,卻令女子遍體生寒。
“……你說呢?”晚春的陽光落在彌沉黑亮的眼裏,照徹他眸中漆黑的漩渦。他輕輕笑著,白嫩的小手突然卡住女子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