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您就別來找我了。”

“老師怎麼能不來找你呢?”故意捏出的甜膩聲音,和平時的閻羅好像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連一向與人為善的何遇都不自覺地稍微皺了下眉,馬上就明白程樞為什麼認為閻羅有什麼不正當的想法了。

“依依呀,你要相信老師,要信任老師。”透過門的小縫,程樞看到,閻羅把手伸到了劉依依的胳膊上,將她拉近了一點。

程樞掏出手機,開始錄像。

“你最近出了什麼事,為什麼精神狀態總這麼差,你得告訴老師,老師才能幫助你啊。”閻羅這樣說道。

劉依依些微沉默了一下,還是開口,道:“謝謝老師關心……我真的沒事。”

“你不想告訴老師,告訴你家長也行呀。”閻羅繼續道,“有什麼事,和你媽媽說說?你要相信,自己的爸爸媽媽都會很支持你的。”

程樞愣了一下,忽然意識到好像不對。

她眨眨眼,扭頭和何遇交換了一下眼神。雙方都從對方眼中讀到了同樣的信息:他們好像……誤會了?

“你還是學生,年紀還小,什麼事在你們心裏都是大事。但是對大人來說,你們的事都是小事。所以遇到什麼事,你得和老師說,老師就給你解決了。”

很難想象閻羅竟然有這樣的耐心。

甚至仔細想想……他還第一個發現了劉依依的異常。反正程樞捫心自問,因為和劉依依不熟,她就一直沒發現劉依依有什麼問題。

程樞又悄咪咪聽了半天牆角。

從頭到尾,一直都是心理工作。

她悄悄地關上了門。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本能地無法信任閻羅。一看到他,那種沉悶壓抑的感覺……好像能深入到她的骨髓裏。

程樞考慮著這種感覺的合理性,忽然想起來,她真的看見過閻羅摟劉依依的肩來著。這怎麼看都是過度的肢體接觸了吧。

又過了好一會兒,劉依依被閻羅從辦公室送了出來。

見程樞和何遇還在門口,閻羅揮了揮手,道:“關係好的話就送她回去吧。”說完,關上了門。

程樞跟著劉依依走了幾步,忍不住問出了問題:“閻羅找你做什麼呀?”

“就聊聊天。”

“會和你有什麼肢體接觸嗎?我覺得老師和學生有肢體接觸好煩啊。”盡量用多餘的話模糊問題本身的奇怪。

“我感覺還好吧……閻羅總愛拍我肩膀,可能是想顯得和學生親近。”

“他不會摟你什麼的吧?”

“不會啊……”劉依依居然還分出心來替她緊張了一下,“是說有老師摟你嗎?”

“沒有沒有,隨口一說。”

這麼一來,程樞回憶著那天的情景,忽然意識到……該不會……那天,閻羅其實不是在摟著劉依依,而是從後麵拍她的肩膀。畢竟,遠遠從後麵看的話,其實並不太能分得清這兩個動作。

那麼……那種壓抑感究竟來源於哪裏呢?

讓她對閻羅充滿了排斥的壓抑感。

光是見到他就不樂意,每個細胞都寫滿了拒絕。

她之前不是這樣的。正是夢境之後慢慢有了這樣的感覺。

她直覺,這種感覺與夢境一定是有聯係的。甚至……也許多半……

閻羅就是前生□□了她的那個中年男人?

否則,她怎麼會這樣。

“我何德何能,得女如此。”

“有辱門風,家門不幸。”

最痛苦的那個,明明是她。

她什麼都沒有做。她隻是被傷害了。

可是,好像全天下都覺得,做錯了的那個是她。

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

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

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

可為什麼沒臉見人的,卻是她。

就隻有她。

真正禽獸行徑,有辱斯文的人,還在朝上風光。她卻成了地下的爛泥,終日被關在家中,再無顏見人。

她甚至無法討伐那人。她甚至不能將此事說出口。因為——

“不要再給我丟人了。”

“就做此事從未發生過。”

“此後,你就在家中禮佛吧。我會說你一心向佛,不再婚嫁。”

“那事,就爛在你的肚子裏。”

那人做的爛事,沒有人知道。

會受苦的,就隻有她自己。

她於淚眼朦朧之中,抬頭去看父親的臉。

對方的臉影影綽綽,背著光,看不真切。

哪怕如此,她也感到害怕,感到壓抑,感到不想再見他。

她自小便怕他,此後尤甚。

“——咚咚咚。”

“小樞樞!”

“咚咚咚。”

“小樞樞,起床上學啦!”

程樞睜開眼。

天已經亮了。

這段時間,她夜夜入夢,很少有能一睡到天亮的時候。

今夜,也不是什麼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