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悄悄。
一到晚上思緒就更加混亂,她忍不住去回憶,在她模糊的記憶裏,她與吳用之間,真的一直都是這樣嗎?
就這麼,隻有他們兩個人,相依為命,簡單快樂的生活。就像是陶潛筆下的桃花源,那樣理想又美好的生活,是她一直一直所向往的。可是這種美好卻總是讓她覺得虛無縹緲,像是指尖抓不住的沙,到了後來,連記憶都變得極其模糊而殘缺。
她睡不著,輾轉反側,一顆心撲通撲通地,手伸出被子亂摸一通,半天才摸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像是胳膊。
“先生,是你嗎?”
那麵傳來穿來他的聲音。“作什麼妖,睡覺。”音色淡淡的,如往常一樣。
聽到聲音,她心裏踏實了些,可仍舊不罷休。“先生,您能讓我看一眼嗎?我害怕。”
“怕什麼?”
怕什麼?她不敢說,側過身子,將自己蜷縮起來,任憑恐懼不安襲來,肆意包裹著她,幾乎要將她吞沒。
於是便在這片寂靜中,沉默著,沒有回答。
許久過後,隻聽那麵傳來一聲輕歎。然後是一陣窸窸窣窣起身的聲音,菀繄看過去,朦朧中一個人影俯身過來。將她圈在身下,替她掖了掖被角,安慰道:“別亂想了,睡吧。”
慘白的月光從他的頭頂照下來,擦著他耳邊的碎發映在她眼中。太過於像是夢境,菀繄微微恍惚了下,然後瞬間抱住他。
吳用一僵。
緊緊的擁抱著他,耳朵貼著他的心髒。除了窗外的蟲鳴一聲又一聲的叫著。其他的一起都似乎在這一刻靜止,就連呼吸都細微的叫人察覺不到。
可是她能夠感受到,他的身體是溫熱的,以及胸腔中透露著強烈的心跳,一聲扣著一聲。
撲通,撲通。
她忍著淚笑:“太好了,先生不是鬼。”
他將她的頭強行扣回去,按到枕頭上。
“胡說。睡覺。”
之後便又恢複了夜裏的寂靜,除了不安分的蟲鳴,仍舊不知疲憊的叫著。她睜眼望著屋頂,許久,又許久,久到這漫長的夜已經過了一半。
悄悄地從被子裏伸出一隻小手,一點一點毫無聲響的順著被褥前進,在準確無誤的抓到一片袖口時方才作罷。
緊緊的抓著,小手便不再動了。像是漂浮在大海上的一葉扁舟終於有了依靠,這才踏實的閉上眼睛,緩緩睡去。
“這樣。心安。”
她輕聲呢喃著。
月光照不到的角落裏,某人的嘴角,露出一彎淺笑。
驀然睜眼看到的是大亮的天光。
手心握了空,猛然驚坐起。
她從床上摔下來,顧不得多疼,起身就往外屋跑,灶台的大鍋裏翻滾著水花,熱氣騰騰地往上升,白色氤氳的蒸氣中站著一個身影。
她抬腳衝上前,抱住他。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卻忍著半點沒吭聲。
這次先生沒騙人。
他沒離開。
“先生會等我長大的。對嗎?”
她總是這樣說,可是長大有什麼好的呢?和她最喜歡的先生,生活在這個溫暖安寧的小村莊,一屋二人三餐四季,沒有時間的概念,沒有世俗的紛擾,就這樣一直下去,一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這樣不好嗎?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嗎?
一個天真的小丫頭,和她的教書先生,如果可以,她確實願意這樣一直下去。
可是,她的內心深處總是有一隻手不斷的撥弄,叫她在這珍貴不易的生活了有了其他不可抑製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