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時節的中州是一年最熱的時分,往日喧鬧的街道在此時悄然無聲,就連掛在商鋪前的幡旗,都無力垂下,即使風過也隻懶懶的晃動兩下,仿佛多晃兩下便會燃燒起來。種在河邊的柳樹,葉子蔫蔫縮成一團,時時有蟲鳴在樹枝間聒噪不止。
烈陽罩空下,往日人來人往的街道顯得空蕩寂寥,街道兩旁的門戶皆是大門緊閉,惟有一家尚開著門,不過門前豎著一塊木牌,上寫著“打烊”兩大字。木牌旁坐著一人,此人黑衣紅裳短打衣,腳蹬一雙灰色長靴,不知他去了何處,鞋上滿是泥汙。烏色長發高束,雙目圓溜溜的好似一對杏兒,高聳的鼻梁上有一道淺淡的疤痕,他手裏拿著一牙西瓜,咀嚼時左頰浮現一個小窩,與那杏兒般的雙目相呼,給這人更添了幾分無害之感。此人是福滿樓的老板楚南星。
“這麼熱的天生意不好做啊!!”
楚南星吃完手裏的那牙西瓜,將盤著的腿抻開,仰天大喊道。
“等這月過了就好了,你也別幹坐在哪兒,就算飯館不開門,菜園子裏的草也不能比菜高了,”一位身著紅藍相間衣裳麵容豔麗的女子,拿著算盤一邊往櫃台走一邊說道,“不做生意了,我們總是要吃飯的,等那些雜草漫過了青菜,”女子低頭撥弄了一下算珠,“這個月的福滿樓可要多出一筆額外的銀錢了。”
楚南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跨進店裏,將大開的大門掩上一扇,“晚間我同月朗一起去,地窖裏的食材也不多了,順便再去趟青蘿塢,清韻你可有要買的東西,我們一並帶回來,”
清韻合上賬本細細思索了下,“那就帶些木樨香回來,這月過後福滿樓便要重新開張了,天氣幹燥,用木樨掩一掩塵土氣,”
楚南星點頭記下了,正欲開口,卻聽街道傳來,“噠噠噠”腳步聲,緊接著便見一人急速的從福滿樓前的街道跑過。
“出什麼事了?”
一身著紺青色長衣,周身充滿清冷感的人,懷抱著一顆冰球從後院走了出來。此人名喚月朗,是福滿樓裏的活計,亦是楚南星的好友。
楚南星抬手聳肩,“瞧那人身形像是街尾鐵匠,許是偷喝了酒,被他媳婦逮住了,正逃命吧,”
月朗聽了霎時沒了好奇心,抱著冰球往櫃台走,“說起酒,晚間同我去趟青蘿塢買幾壇酒回來,”他將冰球放進櫃台前的白瓷方缸中,“趁著空閑,釀些花酒、果酒出來……”
“踏踏踏踏”
話未完又傳來腳步,聽聲不止一個人,由遠及近。
楚南星同月朗一左一右站立在門外,清韻也停了算賬的手,伸著脖子向外看著。
三個、五個的人從眼前跑過,站在門外的倆人相視一眼,皆是疑惑,杏枝裏是有什麼大事發生嗎?看著後麵遠遠的還有不少人向這邊跑來,瞧瞧這架勢,簡直是傾巢而出啊。
“問問去,”月朗捅了捅楚南星道。
楚南星白了月朗一眼,下了石階來到大街上,隨手逮住一個人,跟著那人一邊跑一邊問道,“哎,發生何事了,大熱天的不在屋子待著,怎麼都往街上跑,”
那人匆忙間回頭看了一眼楚南星,“哎呦,楚老板您還不知道呢吧,柳河街布莊為二小姐設了擂台,就在街口呢,正午就要開場了,不跟您多說了,我得趕緊去占個好位置,”那人急急說的完便加快步子柳河街跑去。
楚南星停了步子,看著三三兩兩從身邊疾跑而過的人,“擂台?比武招親?”
回過頭,遠遠的就見月朗站在門口懷裏抱著不知是什麼東西,伸長了脖子往他這邊望,見他轉過來人頭,揚聲問道,“何事?”
楚南星此時倒也不好奇柳河街的事兒,他更好奇月朗手裏捧著的是何物。
走近了才看清,月朗捧著一個堪比他頭圍的大碗,碗裏裝著搗碎的冰塊。抬腳一步跨了三台階,伸手從碗裏拿了一塊冰塊放進嘴裏,“這冰塊就這樣吃太寡淡,”
月朗收回眼神,一把打掉楚南星再次伸過來拿冰塊的手,“寡淡就別吃,快說到底何事,”
“城頭布莊……”楚南星故意說得很慢,看著月朗焦急的表情,趁機撈了一塊冰塊扔進嘴裏,嚼了嚼方才繼續道,“設了一個擂台,據說守擂的是當家二小姐,好像是為了招親,”
“比武招親?”
月朗嚼冰塊的動作一頓,微微瞪大了眼睛看向楚南星。
楚南星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確定的回道,“啊,好像聽他們說是比武招親來著,”
聞言,月朗捧著碗,皺緊眉,“沒聽說過杏枝裏有比武招親的規矩啊?”
楚南星聳了聳肩,又撈了一塊碎冰丟進嘴裏,“興許是近年新設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