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注視著梵不枝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尤梨方才轉過身,大步流星地往回走,走到店中央後不挪步了,怒氣衝衝地瞪著不遠處依舊神態自若、卻三言兩語就給她添了新活的罪魁禍首。
女子秀眉微蹙,眼神宛如刀子一樣“唰唰”地直往對方身上紮。
然而應懨隻是麵不改色地轉身離開,孤傲地留給了尤梨一個瀟灑高貴的背影。
尤梨氣不過,可她再一眨眼的功夫,卻發現對麵連背影也沒有了。沒想到這人直接化身遁行,徒留站在原地氣血上湧太陽穴脹痛的尤梨獨自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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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梨斷然不是任由他人擺布的性子,因此她權衡之下賭氣決定,要一直臥在榻上,任爾東西南北風,絕不為所動!
至於那梵不枝後幾世的壽命還是讓她自己來掌控吧,她尤梨可要不起。
應懨不管她,哪承想他養的紙人們卻一個個的來鬧她。它們開不了口說話,煩人的本事倒不小。
被鬧得受不了了,尤梨追著亂竄的紙人恨不得把他們全丟進火盆裏。
她暗罵,真不愧是應懨搞出來的東西,簡直和主人一樣討厭。
直到尤梨真的忍無可忍,在指尖引了一簇靈火,這才把它們全都嚇唬走,耳邊頓時靜了不少。
她樂滋滋地重新躺回去享清淨——紙人嘛,就是好解決。
哪想不過半炷香,應懨本人就來了。
“看來,某人不是很想收回自己的鋪子了。”他的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地開口,尾音與嘴角一道懶洋洋地上挑。
應懨其實是不常笑的,哪怕笑也僅限於浮在表麵的淡薄,讓人覺得他定是個冷漠無情的,可這笑卻不同,尤梨眼瞧著他那以對略細的眉微揚,想來是刻意地揶揄她。
最後的掙紮被生生掐斷,少女隱忍的表情下藏著的咬牙切齒,克製自己的情緒,以免在她如今的“恩人”債主麵前犯上。
她快速在心裏思忖掂量了一番孰輕孰重,而後在牙縫中送出句嘲諷的話來:“實在難以想象,當今鬼帝儀表堂堂,竟然連死人都坑,鬼不可貌相也。”
“承蒙誇獎。”應懨拂了拂衣袖,抖落一身從外頭進來帶來的冷風,麵不改色生受了這句帶刺的誇獎。
尤梨翻著白眼從榻上坐直,抱怨道:“真搞不懂你為什麼非要接這單生意。”
又歎了口氣,知道應懨既然來找她,想必是查到了一些線索。她繼而問道:“不周……可還活著?”
應懨淡淡應她:“活著。”
尤梨聽他這樣一說,又重重歎了口氣。應懨做事有他自己的道理,鬼煞的考量不是她一個小小差吏能理解的,既然他查到人還活著,那就該去救。
左右不會讓她有危險,否則何必費心思幫自己修複屍身。
尤梨站起身來:“他在哪?”
應懨對她坦然接受了委托的態度轉變有些不解,定定看了她片刻,才凝重道:“東海,囚山。”
囚山,地如其名,是天庭囚禁重罪者的地方。
相傳這山本有龍脈,集天地靈氣,乃是世間罕有的福地洞天。
洪荒浩劫時,共工怒觸不周山,天柱傾倒之時,龍脈為洪水所斷。大概是地勢走向變了,導致靈力彙聚之處出了岔子,等洪水消弭後,曾經的修煉寶地竟演變為噬靈大陣。
這陣法生得奇險,任何生靈進入,都將被裏頭造出的幻象所惑,而靈力也會在不知不覺間被山吞吃幹淨。即便法力再高強,也很難逃過做困獸的結局。
噬靈大陣以靈力養山,汲取來的力量都變成了囚山本身的力量,直至被困者靈力匱竭而亡方才停止。
而這囚山,原本屬於龍族,是上古龍族誕生之地,龍族世世代代盤踞守護在此處,從未離開。
上古時候,這地界原本沒有如今這樣荒涼。
囚山背靠東海,集奔湧而來的山川湖海之靈,又超然隔絕於俗世之外,久而久之靈力充沛,成為了修仙者心向往之的地方。
自天柱傾塌後,龍族便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家園。他們固執地駐留在囚山附近,不願離開。而天庭看中了淪為噬靈大陣的山脈,天帝將這片土地據為己有後,以周邊海域作為代價,命令龍族看守被投入囚山中的重犯,世代看守,不許任何活物出來。
為什麼不周會在那裏,答案昭然若揭——
將世間最後一條龍關在龍族曾經守護的地方。
天庭的做法,何其令人泛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