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六那天,院裏來了很多許老先生的客人。
許西樓站在門檻後觀望,被施女士一巴掌推進去:“躲在這裏幹什麼,又不是大姑娘還害臊了?”
好大一個房梁高的大少爺一步邁進院子裏,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許西樓連忙趁眾人開口之前先下手為強,一口氣喊:“厲師爺蘇師奶玉梅姑奶溫師父聞大爺穩叔公賈叔伯任爺爺梅伯伯曲伯伯泰師哥安師哥新年好,來了家裏盡情玩,吃的喝的屋裏都有……我還有點兒事失陪了!”
他話裏重點分明在最後一句,說完轉身搭著施女士肩膀迅速說:“老媽,我跟杜杜去買炮,你們先聊。”
“哎——”
長輩哪趕得上年輕人的反應速度,神還沒緩過來許西樓已經拔腿溜了。也虧施女士穿著旗袍還麵對著一屋客人,才沒抄起雞毛撣子追出去。
“讓孩子玩吧。”一位叔伯倒是樂嗬,“可能怕我們這幫老家夥又喊他吊嗓。”
一位性子苛刻些的直白道:“也不是小孩子了,不是都成年了。”
施女士訕訕一笑:“沒呢,差半年多才到生日。”
“差不老多了。”他們卻不打算就這麼揭過去,“西西之後什麼打算,還在搗鼓些‘小蝌蚪’嗎?不來劇院了?我們這兒可都留著位等他呢。”
施女士不打算做多解釋:“他自己有主意,我也不太清楚。”
正巧許老先生終於收拾完從裏屋出來,他老人家拄著拐,精神抖擻往地上一杵,熱熱鬧鬧的一群人立刻圍了過去。
天寒地凍,凍得人爪子發紫,許西樓帶著筆記本電腦從院裏出去,買了一袋雪糕直奔殷師姐家。
殷師姐家人少,殷爸殷媽回姥姥姥爺家後,家裏就剩殷師姐和一個從南城來借住的紀書陽,大門大開,掛著的葫蘆垂簾悶悶地響,殷師姐在房間裏麵,喊了一聲:“誰?”
“我。”
“哦——”
許西樓把雪糕袋子往她房間門把手上一掛,自己叼著雪糕躲進小客廳裏看資料。
這天外邊放炮的人隻剩下瘋跑的小孩,炮響不斷,和施女士撥來的電話一塊兒響。許西樓這些年漸漸對這些玩具不感興趣,年三十那天都沒有碰過炮,現在怎麼會去買炮,施女士是明知道放他出門就逮不到影子了,在做最後的掙紮。
掙紮了大概十來秒,施女士聽到電話那頭居然傳來屬於自己的女高音嗓門:“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不知道許西樓又搞了什麼鬼。
聽手機跟鸚鵡似的用施女士自己的聲音重複了三次,施女士怒氣衝衝地摔了電話。她站在正廳旁邊的小茶室裏摔的,摔完指著天花板角落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貼上去的玩具奧特曼腦袋說:“臭小子,給老娘等著。”
玩具腦袋的塑膠殼暗淡無光,也不知道殼背麵積了多少陳年老灰。
許西樓本身不是個活潑的性格,偶爾活潑起來就非常要命。奧特曼腦袋原本歸屬許二少許南風,許南風曾經一度非常沉迷奧特曼,天天拿著奧特曼滿院喊人跟他來一場光的決鬥,有次趕上許西樓發燒心情不爽,當天晚上就把奧特曼的頭擰下來放到了他床頭。
許南風哭了一個星期。
沒過多久,奧特曼腦袋就出現在了小茶室的天花板角落,許西樓跟許南風說,奧特曼現在已經被他收服,隻要奧特曼眼睛看的到的地方,他都知道。
然後從茶室的座椅套裏翻出了許南風的壓歲錢。
後來許南風再也不吵許西樓,也玩奧特曼了,有時候在商場看見奧特曼玩具還非要從玩具背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