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江市,西華醫院。
一名身穿白大褂、頭發稀疏的老醫生歎了口氣,“小夥子,給你開了半個月的藥,你…想吃什麼就吃點什麼吧!”
老人說完摘下了眼鏡,整個人看起來很疲倦,還帶著一絲無奈。
醫學專研了一輩子,教授、專家、主任…,一堆閃閃發光的帽子扣在頭上,卻還是有那麼多無能為力的事。
吳莫接過老醫生遞過來的單子,枯瘦如柴的臉上艱難扯出一絲笑意,“謝謝!”
……
領好藥後,吳莫臉色平靜,看不出一點表情走出醫院,所見之人無一不麵露同情。
任誰都能看出,這個身高有一米八,卻似乎被風一吹就倒的年齡人,必是得了不治之症,隨時可能黯然的離開這個世界…
癌!
讓現在的人談之色變的字。
吳莫就是這種,他不知道自己最先是什麼癌,反正在一檢查時已經是晚期,全身轉移。
這個“全身”名副其實,五髒六腑、血、骨、包括腦子,可以說他現在就沒有癌細胞不存在的器官。
短短三個月,化療、放療、靶向等等來了一遍,如大多數病人那樣,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渴望奇跡的出現。
然結果也和大多數人那樣失望,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費,非但沒有控製好轉,癌細胞還以更快的速度惡化…
三個月,吳莫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原本211大學畢業,工作穩定,收入可觀,還有一個談了四年的女友,即將步入婚姻殿堂,是父母眼中的驕傲。
如今,自已心如死灰,父母整日以淚洗麵,拖垮了原本幸福的家庭,女友方芷不顧其父母的阻攔,一心一意與他共同麵對,不經意間露出的疲倦,讓吳莫心裏感動之餘還帶著愧疚。
半個月前,吳莫主動放棄了治療,他已經認清了現實,既然治不好又何必給家人留下一堆爛攤子呢?
今天來也隻是為了開止痛藥,他現在對死亡已不那麼恐懼,可每當夜深人靜時,那如千把小刀在割肉、萬隻螞蟻在千瘡百孔的內髒啃食,那痛苦他確實承受不住…
“這紛紛飛花已墜落…”
這時,一陣悅耳的鈴聲響起,吳莫知道是方芷打來的,因為這鈴聲獨屬於她。
“小芷,你回去快一個星期了吧!叔叔阿姨身體還好嗎?什麼時候回來?”
強忍著不適,吳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正常點,隻是那股沙啞虛弱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電話那頭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沉靜了一會。
正當吳莫想說些讓其不用擔心的話時,方芷那如青鸞般的聲音就傳來了,“吳莫…我…”
聽到方芷猶豫的語氣,吳莫眼皮忍不住跳動了一下,強顏歡笑道:“怎麼?才分開一個星期,什麼時候我們這麼陌生了?有什麼話還不能明說嗎?”
“吳莫…我不回都江了,我們…分手吧!…對不起!”
電話被掛斷了,吳莫除了胸口沉悶了一下,臉色沒有悲傷,反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
都江市有一條貫穿整城的河流,白天川流不息,夜晚波光粼粼。
它有一個很意境的名字——往生河。
吳莫站在唯一一條橫穿兩岸的大橋上,腳下還有一塊大石頭和一條繩子。
看著那清理垃圾鐵船,還有觀光遊輪在河麵上輕盈漂泊,他笑了,一種釋然的笑。
收回了目光拿出手機,在短信頁麵上,編輯著:“爸、媽,兒子不孝,辛苦了半輩子,眼見撥開雲霧見天日了,臨了還要連累您們。其實病魔不可怕,我更怕的是你們麵對我時笑,轉身卻滿臉淚,每當這時,我是多麼的痛恨自己?”
“今天,兒子做一回主,你們賦予的生命,兒子提早幾天結束它,請你們原諒。”
“爸、媽,您們知道嗎?都江市有一條往生河,兒子將選擇這裏作為歸宿地。兒子多麼希望真的有往生,那樣我肯定再次投胎到老媽的肚子裏,讓您們來一回老來得子的喜悅,我也能再盡孝道。”
“爸、媽,答應我,別哭。就算要哭也隻能今天,過了今天擦幹眼淚,麵對明天的美好,因為…你們值得擁有最幸福的人生。”
“不孝兒——莫兒。”
想了想,吳莫一頓操作,把手機資料全部格式化了,然後又再次編輯了剛才的短信,設置兩個小時後定時發送,把其放在橋邊扶手上。
接著把繩子一頭綁在石頭上,另一頭綁在腰上,抱起石頭跨上扶攔,臉上自始至終帶著微笑。
“唉…小夥子別衝動…”
砰!
撲通…
吳莫最後聽到的是一道著急的聲音,想來應該是過路的司機發現了異常。
冬日裏的河水很涼,吳莫卻絲毫不覺得冷,在水裏努力睜開眼,想最後再看看這個世界…
腰部傳來的重量在拉扯著他,吳莫隻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身體也變得沉重無比,當他最後習慣性想張口呼吸時,河水瘋狂湧入肺部,想咳卻咳不出來,腦子也像被充滿氣體般,最後的意識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