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樂依出生在陽春三月,正是草長鶯飛之際,新生命的出現本應該是歡喜的,可她的出生反而給族內帶來了一場小波瀾,可惜她什麼也不知道,甚至連發現自己成了草原人也是在一個月以後。
倒不是她轉個世投個胎就把過去種種全都忘了,那鑲著獸毛的帳篷,熱熱的羊乳和阿媽極具草原特色的發辮她還是認得的,隻是那時她病弱得連睜開眼都困難,其他什麼的的自然也就成了顧不上的小事了。
等她慢慢恢複了意識,發現自己成了馬背上的民族,也沒有受到太大驚嚇,投胎前就做好了可能入畜牲道的準備,如今還能當個囫圇人,該滿足這個好運道了
而且,她貼身穿著的是絲帛,身下墊著的是銀狐皮,再想一想桌上刻著花紋的銀製藥碗,阿媽那鑲著綠寶石的耳墜項鏈,小嬰兒不由得咧了咧嘴,看來是托生到富貴人家了,以後連冒著風雪去牧羊都不用,鹹魚躺也能過一輩子了
至於名字,她這一世的名字是烏樂依,天上的雲的意思,全名是尼格斯爾烏樂依。
某日,大約是烏樂依剛剛滿三個月後第二天,喝完藥,阿媽正哄她入睡,帳篷的門簾被小心的掀開,婢女阿珠彎腰走了進來,對著屏風後的阿媽道:“閼氏,大王子帶著阿貢王子和塔雅公主過來了,他們想看看小公主。”
閼氏?!
正閉著眼昏昏欲睡的烏樂依下意識地抖了抖眼皮,原來自己不僅是托生成了草原貴族,更是一腳跌進了一部之主的家裏,也不知道這個尼格斯爾部有多大?她的阿爸又有幾個閼氏?
隨著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和空中隱隱傳來的草木香氣,烏樂依慢慢睜眼,首次見到了這一世的兄長和阿姊
現在已入夏,三兄妹全是一身錦衣,也就手腕腳腕那束著皮囊,離她最近的是比她大三歲的二兄阿貢和阿姊塔雅,又圓又亮的眸子,肉嘟嘟的臉頰,都是一頭亮燦燦的紅發,簡直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狼崽,聽阿媽偶爾在那碎碎念,貌似性格也極為相似,都是潑猴性子要上天,婢子婢女根本震不住他倆,阿爸阿媽顧不到他們的時候,全靠大兄約束著。
雙胞胎後麵的便是大兄雅加了,他有一頭草原人少見的白發,長眉入髯,隻比她大五歲,已經有了少年人的風姿,烏樂依醒來的時間不長,讚許他的話便聽到不下五六次,雙胞胎除了阿爸阿媽,最怵的就是大兄
前幾次過來烏樂依都在睡覺,這次醒著的小嬰兒顯然讓三兄妹很是新鮮,他們圍著烏樂依逗弄了好一會兒,烏樂依是哇哇大哭也不是咧嘴傻笑也不是,最後幹脆一閉眼把臉埋在阿媽懷裏不出來了,於是三兄妹被阿媽笑眯眯地轟出了大帳
此後的日子裏三兄妹來的比原來勤快了,每日都來瞧她的阿爸更是逗弄起她來就沒完沒了,她每次都抿著嘴硬是不哭,然後阿爸就被逗得哈哈大笑,日常可謂無聊而又安寧,帳篷外的風風雨雨從來都沒吹到烏樂依的耳邊
可這不代表烏樂依什麼也沒察覺到,畢竟龍鳳胎在草原上並不多見,她的大兄更是看著就天賦出眾,而她連出帳篷都擔心風寒找上門,想想馬上民族古來的傳統,腳丫子也想得到族內一定有對她不滿的人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三兄妹的出眾讓附近的幾個氏族都對他們如數家珍,而烏樂依,別說族外不知道她這麼個人,就連族裏的人也常常忘了族長還有個小女兒,對非常注重氏族名譽的那幾位族老而言,她的確像是劍齒虎牙上的裂痕,糟心又礙眼,若非族長態度強硬,他們是想過把烏樂依送走的
麵對這些非議呼倫自然是既惱火又心疼,當初他敢頂著壓力隻娶一個閼氏,如今他會不敢甩那些人鞭子?可幼女的體質放在那,世情如此,強壓下來也隻會適得其反,他不能不為幼女的未來著想,投鼠忌器,隻能暫時聽之任之了,左右烏樂依還小不是嗎?
於是族老和族長暗地裏的冷戰就這樣持續了一年,年滿一歲的烏樂依身體終於結實了些,可以抱出帳篷了,她並沒有掩飾自己的早慧,她的阿爸呼倫也覺得到了旁敲側擊的時候,於是在某個晴空正好的上午,呼倫一時興起抱著她便去了議事廳
衛兵打開帳門,迎麵而來的便是一幅超大地圖,地圖前的長桌上擺著沙盤,尼格斯爾部的別乞海那赫和將軍阿察汗正站在那議論著什麼
阿察汗和海那赫都是呼倫的親信,看到他也隻是彎腰行了下禮,沒有麵露異色,呼倫則下意識地看向烏樂依,誰叫阿察汗生著一張小兒止啼的銅牛惡臉,連阿貢和塔雅以前都沒少被他嚇哭,結果這一低頭,自家的小女兒哭是沒有哭的,她好像被那幅大地圖吸引了注意力,半點也沒注意到帳篷裏的人。
烏樂依的確是沒功夫去看阿察汗有多嚇人了,因為她發現了更嚇人的事
一般來說,古代限於科技實力,大部分地圖都隻會描繪一小部分地區,並且不會特別精確,可她麵前的地圖偏偏是那麼精密和廣闊,精密到上麵的描繪讓她陌生,有些地名她從沒聽過,廣闊到有些輪廓她又很熟悉,那標注著北都城的都城和溟朦海的大湖她曾不止一次的在小說架構圖裏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