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老,那些人快追上來了,你帶著少主快些走,我們幾個拖延他們一陣,給你爭取些時間。”
昏暗的夜幕下,月色散落,地上像滿鋪了一層白霜,空曠幽穀顯得格外寂靜,不過此時,山穀中卻響起了一陣劇烈的喘息聲,將這份寧靜打破,伴隨著沉重喘息的還有渾厚卻又顯得斷續的話語,一同傳來。
借著月光映照的餘暉,能夠隱約瞧見,這突然闖入的是一隊人馬,細數過去六七人的模樣,此時的他們,身上都掛滿了血花,衣衫襤褸,滴著殷紅血跡的大手,握著手中泛起陣陣寒光的兵刃。
看他們那搖晃的身形,能夠支撐著身體依舊屹立不倒,可見他們如鐵一般的意誌。
之前出聲的,是一個粗獷的大漢,上身赤裸,胸口處有一道深可及骨的可怖疤痕,手中,握著一柄半人高的大刀,已經卷刃,看他持刀的右臂已是痙攣,鮮血沿著卷刃的大刀延順下來,滴落在地上,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口中所說,那些追擊而來的人。
停下匆忙中帶著幾分踉蹌的步伐,為首的那個人頓了頓,回過頭將那個粗獷的大漢望著,渾濁的目光在身後僅剩的幾人身上一一掃過,瞳孔中有著不知是何意味的光彩閃過。
這個人,應該便是大漢口中所說的木老,人如其名,木老的年歲看上去已近耄耋,白眉白須,該是頤養天年,等待命運宣判的年紀,此時,卻如身後眾人一般,衣衫染血,更為可怖的是,木老的右臂,被人齊根斬斷,不過卻沒有鮮血流淌溢出,那個切口處,平滑如鏡,泛著墨綠色澤,能夠清晰的看到其中奔湧的鮮血,不過那血液,卻如切麵一般,呈現著一種墨綠色澤,好似是被汙染了。
而此時,在木老的懷中抱著一個嬰孩,尚在繈褓,應該剛出生不久,一雙葡萄般的大眼閃動著晶瑩的光澤,不哭不鬧,隻是將抱著他的木老望著,餘光還不時瞥向身旁那些衣衫沾滿鮮血的大漢。
“好”
沒有任何的話語贅述,木老重重點頭,踉蹌的身形後退一步,目光環視著身前的眾人,而後,抱著懷中的嬰孩,對身前這群鐵錚錚的漢子欠身行禮,隨即,再不回頭,拖著沉重的步伐,向著空穀的深處而去。
因為他心中清楚,這是他最後一次看到這些人,他明白他們這樣做的緣由,除卻他們所說,還因為此時的這群人,實在沒有力氣走下去了,算上今日,他們已經逃了整整七天七夜,不停的征戰,不停的逃亡,從最開始的百人隊不斷縮減,銳減到眼下的不過六七,他們實在沒有了力氣,與其死在逃跑的路上,倒不如拚死一戰,發揮最後的餘熱,鐵骨錚錚,讓他欽佩。
“少主啊,你要記得他們,這些人都是為了保護你而死。”
踉蹌著邁步,木老的口中呢喃自語著,但隨後,他又是自嘲的笑了笑,心中想著,一個出生不過幾個月大的孩子,能夠記得什麼?
“轟”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在這裏,仿佛時間已經沒有了意義,木老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逃,而就在此刻,一聲沉重的轟隆巨響響起,讓疲於奔命的木老逐漸放緩了他踉蹌的步伐,忍不住回過身,向著遠方的天際望去。
在那裏,一道絢爛中彌漫著血色光華的蘑菇雲升騰而起,照亮了昏暗的夜幕,木老知道,他們走了,帶著絢爛的光華,以及那些劊子手的性命離開了。
徇爛的光華在嬰孩光澤晶瑩的瞳孔中綻放,像是世間最美的煙花,不過卻摻雜著無盡的血光與不甘。
沒有再為徇爛的血光駐足,木老緊了緊懷中的嬰孩,再次向著山穀的深處遠去,他不想浪費了他們為自己爭取的時間,那樣,他們的犧牲就會變得毫無意義。
“砰”
時間過去很久,遠處的天際已經顯露了一抹魚白,夜幕即將抵達盡頭,而木老,仿佛也隨著夜幕的揭開,漸漸失去氣力,跌倒在了奔逃的道路上,佝僂的身形蜷縮著,竭盡所能的保護著懷中的嬰孩。
“少主,老朽盡力了,隻能護送你到這了。”
木老倒下了,迎著天邊出現的一抹朝陽,映照在他蒼白的臉頰上,枯瘦的麵龐沒有一點血色,木老望著懷中緊抱的嬰孩,嘴角泛起一陣苦笑,話語蒼白無力,貼在嬰兒的耳邊輕聲呢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