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道草簾,蘇朝來走進一處石洞。

石洞陰暗無光,狹窄的走道鋪滿枝椏碎石,踩在上麵嘎嘎作響。

走道盡頭一盞燈孑然亮著,燈芯燃出暗紅的燭光,燭火搖曳,伴隨滴滴答答的水聲,顯得詭異又清幽。盡頭而下是蜿蜒盤旋的台階,順著階梯下去,濃重的黴味開始竄進呼吸……

蘇朝來微微蹙眉,在審訊室弟子的帶領下,越過一間間牢房,來到一個暗室。

吱啞一聲,門被推開。

裏麵的光景瞬息一覽無遺,蘇朝來迎著光走進去,他的徒弟沈聽樞正蓬頭垢麵被綁在木樁上。捆仙索一圈又一圈將人的手臂勒住,勒得人紅腫充血,身上縱橫交錯的鞭痕撕爛了衣衫,破出好幾處洞口。

似乎發現來人,沈聽樞微微抬眼,在見得白衣男子那瞬間,眼中閃出前所未有的驚詫與動容。

麵前之人於他而言,仿如光芒降落凡間,穩穩裝進他的眼眸,教他充滿期待而喜悅,蒼白得易碎的臉龐扯出一抹笑,幹裂的唇滲出血珠,氣若遊絲,“師尊……”

傾盡全力的“體麵”後,沈聽樞終於暈了過去。

蘇朝來目光落在他身上,忽地隻覺得心中難忍一股疼痛,綿密似有針落,喉間湧上一股腥甜,與徒弟身上的凝固的血色無異。

隻是抿著唇,生生咽下。

在蘇朝來失神的片刻,他身後的大弟子賀帆眼神會意了一下戒律堂的輔助審訊的弟子,那弟子立馬心領神會,揮人潑上一桶冰鹽水。

“唔……”被潑了冰鹽水的人驀地發出一聲痛吟。

一聲痛吟讓蘇朝來回神,他冷冷瞥向賀帆,是在責備,聲音冷冽更勝那潑出去的冰水,“為師記得曾教過你兄友弟恭。”

“回稟師尊,審訊尚未出結果,徒兒隻是幫戒律堂的師弟一把。”

目視賀帆恭謹低頭回話,倒是讓人找不出一絲破綻,蘇朝來麵無表情摩挲著指尖,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森然,轉頭麵向戒律堂的弟子,“放了他。”

“上善仙尊?”戒律堂的兩名弟子明顯迷惑了,麵麵相覷而不知所措,畢竟掌門那邊並沒有人來傳話說要放人。

“本尊不喜重複。”

感受到陣陣強大的威壓,兩名戒律堂弟子最後還是頷首低眉走過去解綁,在鬆綁的刹那,沈聽樞沒有了支撐,搖搖欲墜,將近落地,卻被人一把穩住。

那手的主人正是蘇朝來,他三指捏上自家小徒弟的手腕,暗暗輸送靈力調理著他的傷。

因得靈力滋養,昏迷的人很快便醒來,張眼的刹那卻見他一副難以置信而有些怔然的模樣,愣了許久,才驚愕開口,“師尊?”

見人總算醒了,蘇朝來鬆開了手,“嗯,回吧。”

隻是他轉身的刹那,未能得見他的小徒弟眼神中一瞬而過的冷光,似要將人千刀萬剮除之而後快。

才走了兩步,蘇朝來終是忍不住心口的絞痛,湧出一口腥甜的血,溢出唇角,一陣暈眩後,徹底失去知覺。

“師尊!”

“仙尊!”

山間冷冽的風刮得人衣袍紛飛,斷崖上站著一個黑袍男子。

他姿容俊美,蒼白易碎的臉上,雙眼猩紅,嘲弄目視斷崖前的眾人,遺世而獨立。

“魔頭,還不束手就擒?”

“若你能自戕,我等自會留你全屍。”

“哈哈哈……”黑袍男子挪揄失笑,“滿嘴仁義道德,我且問爾等,我傷了誰又殺過何人?”

“你一介魔頭,遲早會害人!我勸你不要垂死掙紮。”

“好一個遲早。是非功過全憑一張嘴,這便是自詡名門正派的正道仙人?”

斷崖前眾人臉色頓時青白交織,雖將魔尊圍剿至斷崖,但是他們深知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將之拿下,故一眾人竟就借著人多勢眾站在那“對峙”而遲遲未有動作。

不知是誰,喚了一聲“上善仙尊來了”,一眾人霎時激動不已,上善仙尊是仙門唯二的仙尊,對付魔尊,自然不在話下。

隻見那斷崖上,從天而降的男子一襲白衫翩然落地,他目光平靜對上隻有幾步之遙的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明顯沒有想到此人會出現在此,一時驚得說不出話,眉宇間隱隱可見細汗,顫顫巍巍開口,“師……尊。”

白衣男子喚出佩劍,錚亮的劍尖擦過凹凸不平的石岩路,劃出細而銳利的聲音,直擊人心最脆弱的地方。

“師尊……不要。”

白衣男子神情淡漠,居高臨下,睨向半跪著的人,手中的劍握緊了兩分,“正邪不兩立,為師,留你不得。”

霜寒劍的劍尖抵上黑袍男子的心口,劍尖簌簌散發的寒氣透過衣衫竄進人的肌膚,而比這寒氣更涼人心的卻是白衣男子那雙漆黑而漠視一切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