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珠靠在門簾旁,刻意壓低了嗓音朝著簾外之人的方向詢問。
“燦叔,還有多久到曄都?”
或許是因為臨近過度,這一路上過路的行人也多了起來,抱珠的聲音被掩蓋在了車軲轆轉動的響動之下。
等了片刻沒等到燦叔的回應,抱珠本想著掀開簾子探身出去看,回過頭望了望單手撐在桌上打盹的小姐,耳裏隱約還傳來了別家仆從駕馬的聲音,她隻好提高了聲音又問一了遍。
“不遠了,”燦叔沉穩的聲音傳來,“未時之前應該就能趕到府中。”
話音剛落,抱珠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個嬌俏的少女聲音:“燦叔不用著急趕路,安全為上才是。”
左右她也不急著趕回去。
“小姐醒了?可是我吵醒你了?”抱珠接過懷玉手中的團扇,慢悠悠地晃著,給自家小姐送些涼爽去。
薑寧安揉了揉額間,眉頭輕蹙,似是覺得不順暢。
“無妨,本也沒想著睡,不過是身子乏罷了。”
懷玉年紀小,性子更活潑些。此刻便順著薑寧安的話繼續往下說:“小姐可是惹得煩悶?”
“曄都這天也太奇怪了吧!明明都快到秋天了,卻還像是盛夏一般。太陽炙得人渾身都不爽利。”
說罷,像是想起了什麼,又開了口:“一點都不像咱們淮州。”
聽著她天真的話,抱珠眉間一跳,忍不住向她遞了個眼神,示意她莫要再說了。
薑寧安神色卻並未有半分異樣,點了點頭以示附和,“就是,一點都不像咱們淮州。”
小心揣摩著小姐的表情,抱珠瞧著並不像一開始的那般抵觸,不免鬆了口氣。
隻是她心裏想著,往後可要多多留神懷玉這丫頭了,畢竟等她們長留曄都後,再這般時時把淮州掛在嘴邊,少不得讓別人說閑話。
“小姐可有覺得頭疼腦漲?”抱珠從桌旁的食盒裏取了些果脯零嘴遞給薑寧安,“用點梅子壓壓嘴裏的味兒?”
嘴裏傳來的絲絲酸甜口感給混沌的腦子帶來了一絲清明之意,薑寧安用舌尖抵著梅子,歪著頭與情同姐妹的兩個丫鬟抱怨。
“也不知怎的,平日裏坐著馬車到處跑也不見得我有何不適,偏生每次回曄都就會覺得難捱。”
抱珠掀開桌上的匣子,發現用來祛暑的冰塊早已化成一灘涼水。
匣子是仿照著冰鑒的樣式做了個小型的,倒不是薑寧安用不起大塊的冰,隻是在馬車上多少有些不便。
見薑寧安已是神台清明不再昏沉,抱珠將車窗處的簾子往上卷了卷,讓風能透過縫隙傳到車內。
“之前大少爺千方百計地盼著小姐能一起走水路回曄都,偏生小姐不願。若是那時候同大少爺一道走,怕是就沒有現在這般受苦了。”
薑寧安怕熱,走水路有人照看著不說,光是這氣候,或多或少也能讓她舒暢些。
本是關心體貼的一番話,卻換來了薑寧安不情不願地撇了撇嘴。
“哥哥大半個月前就走了,我可不想那麼早就回曄都,”薑寧安將梅子核吐在一旁的青花渣鬥裏,“再說了,這次回了曄都,往後想再去淮州就沒那麼容易了,我不得好好同外祖父和外祖母道別嗎?”
一提起這個話頭,薑寧安心中又是一陣不悅,抬起頭深吸了口氣才覺得那股鬱氣消散了些許。
抱珠方才還在腹誹著懷玉提起了不該提的話,現下自己竟也犯了個錯,直暗道自己大意疏忽了。
但是薑寧安豈會因為這種事怪罪她,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莫要放在心上,雙眼開始打量著窗外。
“前方可是有個茶肆?”遠遠地瞥見了飄揚著的旗幟,薑寧安對著駕車的燦叔發問。
“到底還是小姐眼神好,在車內都能看清。”燦叔緩了緩手上的動作,“不過這種開在山野間的小攤,想來也沒什麼好的茶水。”
薑寧安在淮州的時候日日喝的都是一兩銀子一斤的茶葉,這種鄉野小肆定然是入不了她的口。
“我隻是想下車透透氣,這車上也太沉悶了些。”
即便是沒能瞧見燦叔的身影,薑寧安也能揣測出他現在定是先抬頭看了看日頭,再是皺著眉沉思。
趕在他勸說之前,薑寧安熟練地開始叫苦:“就休息一小會兒吧燦叔。我是真的覺得難受,心裏堵得慌。”
“總歸是不會耽誤回府的。”薑寧安的嗓音不再像一開始那般嬌俏,軟軟糯糯的,細聽著還有一絲哀求。
自家小姐都這般說了,藺燦怎麼還敢,又怎麼狠得下心再拒絕。
茶肆真的如燦叔口中所說,是個開在山野間的小攤。
薑寧安看了眼那縫隙裏積了點點黑泥的凳子,忍不住皺了皺眉。
可她也沒有說什麼,她總不能要求這山間小肆能有大酒樓的規格吧。側過頭吩咐抱珠取了張手帕攤開來,墊在了凳子上。懷玉也頗有眼力見地替她擦了擦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