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六年五月七日。
一大早,東河大隊的會計李國平正在大隊部算著上個月社員上工公分。
隨著一陣“叮鈴叮鈴叮鈴”的聲音響起,這是東河村裏唯一的電話,才剛接上不久。
李國平放下手中的筆,手忙腳亂的接通電話,高興又自豪的說著,“您好,我是東河大隊的會計李國平。”
“什麼,村裏又要來新知青!”
“好,好,好,我知道了,一會讓人去市知青辦那接人,”剛才那驕傲又自豪的神情消失殆盡,換上了一副憂愁的麵孔。
見對方掛斷電話之後也顧不上核對公分了,心裏想著得趕快把這個消息跟村長說下。
一路小跑直奔村長家而去,要跟他說村裏又要來倆新知青,在路上碰到跟他熱情打招呼的村民也沒時間回。
東河大隊位於h省東封市大河縣的東河村。
h省位於平原地區是全國有名的糧食生產大省,東封市也能在省裏的糧食生產排名上前三的市。
但是東河村所在的大河縣,是離東封市最遠的縣城,幾乎快脫離了這個省市。算起來去隔壁省西華市都比去東封市近些。
東封市下麵一共有五個縣,分別是東封縣,西河縣,紅旗縣,洪安縣和距離最遠的大河縣,前麵四個縣都是大平原,耕地占了東封市近九成。
大河縣就比較慘了,為數不多的耕地還有一半是山地。
東河村更是位於兩省之間交界處,背靠大山。
這是自從知青下鄉來東河村大隊接手的第七批知青了。
之前的幾批知青剛下地幹幾天農活,受不了這的苦,能回城的都想盡各種辦法靠關係回城裏了。
現在也就隻剩十來個知青,有兩個還嫁到了本村。
也就這兩年收成好了點,忙忙碌碌一年才能勉強填飽肚子。
“唉,又來了新知青……”
“得趕緊讓老餘頭趕牛車去接這一來一回得差不多七八個鍾頭,爭取天黑前能回來吧。”
村長李勝利吸了口自己用煙葉卷的卷煙,長歎一口氣,對著李國平說道。
由於大河縣臨近大山,縣裏通不了火車站,來大河縣下鄉的知青隻能由接受知青的村子大隊自己想辦法派人去接。
此時。
一列從京市開往h省東封市的綠皮火車正在路上哼哧哼哧的跑著。
這趟火車已經跑了差不多二十個小時了。
嘈雜的車廂裏,小孩哭鬧聲尤其刺耳,空氣中散發著難聞的味道,人來人往的旅客一直在那走動,時不時還有列車員那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
隻見一節車廂裏坐著兩個衣著不凡氣質出眾的少年。
在硬座上坐了幾乎一天一夜的張照清聞了聞身上難聞的味道,忍住想吐的衝動。
托著下巴看向自己的好友,自從上了火車就格外沉默,一直在看書。
“終於快要到了,我實在受不了這難聞的味兒了。”
“再坐下去就要憋瘋了。”張照清戳了戳時敘白語氣蔫蔫的說道。
“到那收斂點別太張揚,要少說多聽多看,”一道清冷淡漠的聲音從那一直低頭看書的少年口中傳來。
而後又見好友合起手中那本書,抬起頭顯現出了一張棱角分明,劍眉星眸,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那雙瑞風眼靜靜的看向自己。
“知道知道,臨走的前天晚上我爸特意把我叫到書房交代了,讓我下了鄉之後都聽你的……”
張照清最受不了時敘白這樣盯著自己看,轉身嘴裏帶著一絲認命的說道。
沒過多久,隨著火車乘務員大聲吆喝:“東封市站到了,要在東封市下車的,拿好自己的行李,趕緊下車。”
時敘白收起剛才看的那本書,撫平書角放進了隨身背著的嶄新的軍綠色斜挎包裏。
兩人的行李都不是很多,很快的就下了火車。
出了站口。張照清十分自來熟的問了車站列車員的市知青辦怎麼走,問完之後,兩人快速朝著知青辦走去。
地方不大的知青辦裏熱熱鬧鬧的,聚集著從全國各地五湖四海來這插隊的知青。
全是到東封市下麵的公社大隊插隊的,身邊都是大包小包的,也有的人就簡簡單單隻帶了個包袱。
來這插隊的人大概都基本了解過這,知道是有名的糧食生產的大市,都以為不愁吃喝。
一部分人人興致昂揚,眉飛色舞的說著革命青年誌在四方,與資產階級思想決裂,做貧下中農忠實朋友的話語。
還有一部分人臉色蒼白,麵上始終透露著憂愁,抱緊自己的行李充滿著對未知生活的恐懼。
負責知青辦管理登記的辦事員看著這些年紀輕輕的少男少女年眼中帶著憐憫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