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妻子已經冷戰有好幾個月了,他們響應國家二胎政策育有一雙兒女,他倆都有穩定的工作和不錯的收入,對於在大慶這個三線城市來說,過得還算滋潤滿足。自從女兒出生後,一次偶然的機會妻子查看他的手機,這個家庭就徹底失去了以往的平靜和幸福,問題的起因還得從頭說起。
他是正兒八經農村的孩子,通過刻苦學習上了大學,畢業後來到大慶油田上班,他的工作地點是遠在900公裏以外的海拉爾,也就是呼倫貝爾大草原。在哪裏油田基建施工單位要求3個月才給員工放一周的假,且算上路上的時間,在家裏滿打滿算也就可以待5天,由於聚少離多,再加上妻子性格比較內向,慢慢地他的心理就起了變化。事情的起因是他的兩次受傷。
一次是他在項目部門口料場組織卸車,司機忘了把放在自備吊吊鉤上的木方子拿下來,那木方子是司機自己設置的簡易吊鉤收繩限位器,防止吊鉤撞擊吊臂前端下側。那天湊巧他也沒有戴安全帽,隻聽“砰、砰”兩聲,一聲是鈍器重擊人身體的聲音,一聲是重物砸向車底板的聲音,他隻覺眼前一黑一陣眩暈。他調整身體迅速站穩,等視覺恢複過來,右眼被什麼蒙住了眼睛,嘴裏嚐到了腥腥的味道,感覺下巴在熱乎乎的一直滴血,地上已有一灘血,他用左手摸了摸臉,手上已是熱乎乎的鮮血,一陣惡心衝向喉嚨,隻聽司機喊道“卓經理,快下去吧,你受傷了。”,大家七手八腳把他從車上攙扶下來,他被攙扶進了項目部院裏的技術室。
項目部是十多棟爬犁式鐵板房圍成的大院,這樣的房子方便油田基建施工單位搬遷,院子裏四周一圈道板鋪設的人行道,每個房子門前有個鐵製踏步,板房上的銀灰色漆經曆風霜已經斑駁點點,有的已經露出一塊塊鐵鏽,每個房子的門口上側鑲有門牌。他被攙扶到離大門口較近的技術室,技術室資料和圖紙擺放的到處都是,窗簾總是拉著遮擋著外麵毒毒的太陽光線,顯得屋裏相對比較暗,電腦和桌子上的灰塵很少有人收拾。三名技術人員坐在電腦跟前劈劈啪啪敲打著鍵盤忙碌著,他們幾個人進屋也沒有扭頭看一下,工程處的生產副處長黃選良在技術室歪身坐著,一顆圓圓扁扁的小腦袋耷拉在脖子上,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從正麵看他的腦袋是圓的,從側麵瞧那顆腦袋又是扁的,稀疏油膩且發黃的頭發趴趴在腦袋上,臉上長著密密的麻子,頭發和臉好像永遠都洗不幹淨似的,滿嘴大黃牙,一雙小眼睛滴溜溜轉著。
“黃處,我受傷了。”他跟黃處說道,那三個技術人員不約而同的扭轉身子好奇的看著他。在油田基建單位,有些科級基層生產大隊叫工程處,稱呼科級幹部都是什麼什麼處長,這樣聽起來職位高,出去辦事也好辦一些,有點“唬”人的感覺。他是工程處下麵的項目部副經理,是最底部的基層小隊管理人員還算不上股級幹部,除了項目經理,生產副處長正是他的頂頭上司。
“怎麼幹點活就要工錢!”黃處沒有關心他,沒有詢問傷情而是用埋怨的語氣說道。
“我要不幹活,肯定不會受傷!”他心中無名火起衝黃處吼道,扭身把門“哐當”一聲就關上了,留下驚訝的眾人。他回到自己屋,踢了幾腳桌子腿一屁股憤憤的坐在椅子上。
他和這個黃處長以前結過一次梁子,看來這個黃處長是往心裏去了。1年前由於前線土地協調員老殷工作不力,領導感覺他溝通協調能力還行,就讓他在管生產的同時兼職幫協調土地。老殷正好覺得是個甩掉包袱的機會,在他回家休假和請假辦事的半個月時間內,本來是主辦協調土地事宜的老殷卻硬生生半個多月一點進展都沒有,一個字沒簽。等他休假回來,老殷就把一大堆需辦理資料往他那一推,他看著這麼長時間那一堆資料一個也沒辦,不由得騰一下怒火就起來了,他衝老殷吼道:“你是主辦,我是輔助,明白嗎?你這什麼意思,一點不幹等我辦完功勞全是你的?資料你拿走,明天開始你自己辦,我不會再幫你了。”老殷拿著材料灰溜溜從他屋裏走了。沒過多會兒,當時主管生產副處長郭處就來到他的宿舍,問清情況後說:“老殷剛才跟我也說了,他現在身兼數職確實忙不過來。要不這樣,既然他沒有能力完成這部分工作,那就讓你來主辦,他來輔助。”他聽了以後,心裏一萬個草泥馬。由於他的性格原因,他這個年輕的項目副經理得罪了老奸巨猾的項目經理老柳,老柳就把以前的技術負責人小呂推薦做了項目副經理,一個項目部兩個項目副經理,他的這個就已經名存實亡,他這麼一想幹脆接過征地這個活,遠離這是非之地。想到這他回答道:“既然這樣了,那我就隻能接了。不過領導我有幾點要求:一是由我來辦,老殷不用參與,我不需要他輔助,配的車和司機給我;二是保留我的項目副經理崗位,工作待遇不受影響;三是協調土地發生費用即時給我報銷,我自己的錢壓不起;四是告訴兩個項目部,協調土地需要他們配合的地方要全力配合。”郭處鬆了一口氣說:“好,我答應你。”。
第二天他就坐著單位給配的一輛破捷達出發了,由於他為人實實在在很快就得到辦理手續各方的認可,用了不到一周的時間,把老殷擠壓的一大堆資料全解決了,也拿了幾個草原作業許可證回來,現場的施工由於征地給力,也就全麵開展了起來。天天有專車保著,經常來往附近的旗縣認真辦事,不久也招來閑話,說什麼他一天可瀟灑了,天天燒著公家的油可以到處公款吃喝,他都當耳旁風不予搭理。辦征地需要找當地牧民、嘎查、蘇木、草原所、草原局簽字蓋章,難免發生一些費用。在辦理了兩個多月接近尾聲的時候,已經發生費用2700多元費用,這時候的生產副處長已經換成黃副處長。此時正好工程處處長隋處來項目部視察工作,他就拿著用a4紙粘貼好發生的費用票據去找隋處長。
那天在食堂吃完晚飯,隋處長在老柳經理屋裏聊天,黃副處長也在。他說完來意後,隋處就說:“發生一切費用找黃處長解決。”老柳經理擠著三角眼說:“對,找黃處長。”黃副處長隻是在哪裏嘿嘿的笑。
第二天他去找黃副處長,黃處長在屋裏電腦上擺著撲克,看到他進來扭頭看了一下就繼續看著電腦屏幕點著手裏的鼠標。
“黃處長,我來找你報銷征地費用來了。”由於有了昨晚隋處長的話,他就理直氣壯的說道。
“你拿來我看看都什麼費用。”黃副處長一臉不願意。
“我跟你說,我隻能給你報銷你出證時的手續費,一個證60元,你一共出了8個證,共480元。剩餘其他的費用我處理不了。”黃處長把那些粘貼好的票據翻了翻說。
“昨晚在柳經理屋裏,隋處長可是說一切費用都找你啊,你當時為什麼不吱聲?這些費用你能不能給報吧?”他氣急了說道。
“解決不了!”黃處長用他也無可奈何的表情和語氣回答道。
”好,那從明天開始,征地我不跑了,你重新找別人吧。”他氣憤的摔門而去。
“卓啊,你跑征地一共花了多少錢啊?”過了一會兒,黃處長夾個皮包就來到他宿舍很不情願的說。他不耐煩的把票據遞給黃副處長。
“卓,這是2000塊錢,我身上就這些,先給你報銷這些,剩下的再說。”黃處長從皮包裏拿出一疊錢說道。
“行,領導。明天開始我給你再辦2000塊的事。”他接過那一疊錢回答道。黃副處長臉上有明顯的不悅之色,但是他也沒說什麼就悻悻的離開了。
這次受傷,黃副處長不但沒有關懷,而是以這種態度對他,看來黃副處長是記得上次報銷的茬了,有了這次的事更增加了黃副處長心中的芥蒂。他在自己宿舍越想越氣,心想這都遇上什麼狗屁領導啊!由於他的性格倔強,辦事說話不轉彎,得罪了項目部最高長官柳經理,又得罪了主管生產的黃副處長,他在項目部就被徹底孤立了。受了這麼大傷竟然沒有幾個人過來看看問問,他心中無限的委屈和孤獨湧來,想哭但是他憋著沒哭出來。
此時腦門上的傷口一陣陣的疼,但是血已經自己止住不再流,結痂的血塊糊在臉上很不舒服。他從水桶裏舀了半盆水,照著鏡子一點點往下洗臉上的血跡,不一會兒臉盆裏的水就變得通紅了,他換了三盆水才把傷口以外的其他地方洗幹淨,左眉上麵額頭上側接近發際線有一道約4公分長的傷口,翻著白慘慘的肉還往外滲著血。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不免覺得有點心疼。他一骨碌躺在下鋪的床上,掏出了手機。
“老婆,我受傷了。”他撥通了遠在大慶的愛人電話。
“奧,沒什麼事吧,我忙著呢,等我下班了再說。”愛人那邊電話裏傳來劈劈啪啪敲打鍵盤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