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_師父_後記(1 / 1)

我十九歲那年,你把我領進黑暗的世界,你說你想要個小師妹,而我選擇了師父。

過了三年,我終於和師父在一起,而你以敗將之身,獨自回了山區學校。

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你沒有輸啊,你從來都沒有輸的。

又過一年,我聽說你拿出積蓄,把小學遷到了鎮上,搬家的最後那晚,一場泥石流讓你從此消失在我的世界裏。

那些短暫而鮮豔的記憶,讓我在後來的時光,無數次想起你,其實你一直都在,在窗欞上,在陽光下,在一年年春暖花開的季節裏,如同風一樣,打開窗,你嬉笑而來,仰頭依然是歲月掩不去的鋒芒與驕傲。

又過五年,我和師父結了婚,婚禮上依稀看到你來砸場的身影,若你還在,必會如此罷,當年你在摩天輪上自詡魔法師的那刻起,就注定了你與我師父不同的張揚命運。想著過往,我便也笑了起來。

同年冬天,我生女兒,不知是不是疼痛的幻覺,我恍惚聽到門外有個少年的聲音嘶啞著說:你若待她不好……我不介意讓你也躺下……

後來女兒終於誕下,我與師父移民國外,許多年的時光一晃而過,女兒也成家了,結婚,生了三個孩子,我看著他們一天天成長,一如你當年的張揚,我扳著手指頭想,若你還在,該是有多大了,可惜腦子似乎越來越不好,人老了,不是每個人都有花阡陌當年那般旺盛精力的。

師父也老了,依舊待我極好,依舊如從前那般不苟言笑,卻已用一生來給了我全世界的愛與希望,隻是我們張開百年的羽翼終有疲憊的一天,人世間的風雨,代代不屈的脊梁,平淡的或是榮耀的曆史,我們走到這一載,今生的使命已經完成,交疊的軌跡延綿往下一個花季,濃重的筆墨不枉這一趟百年旅行。

師父說,生命是一個長長的輪回,走到終點,又是起點。

師父說,為師者為土,為徒者為師。

祖先的衣袍在鍾鼓聲裏飛揚,九天之上的群星又隕落下一枚,在將來的十年、百年、千年中,又有更多的光芒被點亮,銘記一場,悲歡一場,腳下的泥土在青史中風化,轉頭一望,依舊是初見時你的明眸張揚。

葉落歸根,最後幾年,我回了祖國,每日在湖邊樹下,聽風穿越過四季的聲音,變換的季節裏是你不變的少年模樣,我驚然發現,那麼多年,我忘記了許多人,模糊了無數麵貌,曾經的南宮、戒指、老鴇、KIKI……更多人,我甚至已記不得他們的名字,可我那麼清楚地記得你,我連日子都快記不清楚的大腦,分分明明記著你當年的輪廓,好像一伸手,就能觸摸你嘴角的弧度,而你被風吹起的襯衫下擺,偏巧擦過我的掌心。

你說,走吧,我們還有下一趟的旅程,這次,讓我來陪著你。

我伸手,是枝葉參天,是人間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