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趙蓁這種見慣人性的人眼中,荏苒而過的年歲或許真的可以改變所有的事情。

正如她兩個多月前初來沈府時信誓旦旦向弟弟說日後不再論及婚嫁,如今卻已經與府中的公子沈跡州心意相通;

正如沈知笎也十分意外,明明對她深惡痛嫉的左奚秋,卻在那日看見上馬遊街的狀元郎沈跡州後便仿佛芳心暗許,此後便是時時往府上送來些東西,偶爾長安貴女的宴會上遇見了她也能柔和幾分神色,高調到人盡皆知。

“阿兄,”沈知笎笑了笑,額前的碎發被微風吹動,擾得她微眯了眼睛:“今日一大早,左娘子又差人送了些物什兒來,阿娘聽你的話沒收,依舊是原樣退了回去。不過我猜,恐怕明日又要送來些不一樣的。”

翰林院這些日子事多,沈跡州作為編撰忙得一連許多天沒回府,早就想妹妹得很,哪成想還能從她口中聽到左奚秋的名字,頭都隱隱有些大了:

“元元饒了我吧,左家的姑娘想要如何我管不著,可你總該讓我清淨會兒才是!”

沈知笎毫不客氣地調侃他:“倒是我漏算了,府中都逃不過,你在翰林院那邊想來也沒少被她纏著。”

“人家到底是丞相的孫女呢!”沈知笎嘖嘖了兩聲,語氣中滿滿的嘲諷,“阿兄不過小小一個編撰,人家再是無權無勢也不是阿兄能應對得了的。”

“元元!”沈跡州罕見地與妹妹冷了臉,“旁人不知道也就罷了,你個七竅玲瓏心也不明白阿兄的心意不成?眼下是蓁蓁孝期不便論及婚嫁,可我早就在父親母親那裏過了明路,隻待等些時日便與她訂親,你還提起些不相幹的人做什麼?”

不相幹的人。

沈知笎細細咀嚼這幾個字,突然笑得明豔可愛:“阿兄說得對。你同表姐是天造地設的一雙璧人,相較之下,左小娘子委實是有些不相幹了。”

沈跡州也一並笑起來,伸手輕輕幫她把碎發撩至耳後:“元元知道就好。”

兄妹倆又親親熱熱地說了會兒閑話,不等一會兒雲雙就掀開簾子進來,略一斟酌言辭便小聲糾結地提醒道:“姑娘,快正午了,前頭車夫催著呢,說再不走便要遲了。”

聞言沈知笎還沒張口,沈跡州倒是冷哼了一聲:“又要去公主府?”

“阿兄不去找表姐說會兒話嗎?”沈知笎沒回答他,卻也默認了答案。

另勸他道:“你這一連幾日都沒回府上,想來表姐也十分想念,你們郎情妾意,不比在我這兒消磨時間來得有趣得多?”

沈跡州一向拿她的伶牙俐齒沒辦法,氣得直接拂袖而去,留了沈知笎漸漸收斂了笑容,像是沉思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平靜地說道:“走吧。”

其實沈跡州並不十分反對妹妹和長樂公主交好。

那位是今上正兒八經的掌上明珠,闔宮上下都嬌寵著的公主殿下,自家妹妹平素不好出門不喜交友,見天的悶在府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連個說說閨中話的人都找不著,若是能結交個玩伴他作為哥哥自然沒有反對的道理。

隻是長樂公主雖好,偏偏她有個不安好心的兄長。

沈跡州隻與太子有過兩麵之緣,一次是國子監,一次是殿試。

祁立璟偽裝得好,把自己的心思埋的深不可測,卻漏算了沈跡州身為兄長的直覺——他隱隱覺得,或許太子殿下並非為了拉攏他而來,人家的目的也許從一開始就是自己的寶貝妹妹沈知笎。

隻是未曾確定的事情,他到底也不好同妹妹明說,僅私下裏找了不少冠冕堂皇的理由意圖讓她離長樂公主遠一些。

偏偏沈知笎從不聽勸,這兩月來進公主府稀鬆平常如家常便飯一般,急得沈跡州直跳腳。

“蓁蓁,你若是無事了,便常去與元元玩耍,讓她收收心,莫要一天天的去叨擾了長樂公主,若是出了什麼岔子可就不好。”

沈跡州抱著阿羽逗弄,突如其來冒出一句話。

趙蓁笑著看這一大一小也能玩到一處去,心裏正想著幼稚,聞言上揚的嘴角微不可察的頓了一瞬,所幸沒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