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羽翼緩緩垂落,掩去了最後一縷蛋青色的光芒。此時的道路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兩側是一重又一重喧鬧的燈火,那樣繁麗的顏色為素來繁華的城市增添了幾許柔和。
然而窗戶的另一側,卻是無盡的冰冷與黑暗。
房中光線昏暗,隻不過擺放了幾樣普通的家具,環境整潔樸素。
林月然靠在床上,單薄至極的身軀上蓋了一層薄毯。身側的桌子上擺著幾瓶價格低廉的藥瓶。昏黃的燈光映照著她蒼白而虛弱的麵頰。她的手指緊緊攥著早已泛起白絮的毯子邊緣,絲毫不曾在意已經發白發紫的手指關節。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消除自己的痛苦一般。
她緩緩翻動著手機的屏幕,上麵一條條冰冷的文字讓她眸中的黯淡之色多了幾分。
元氣少女909出道,配合默契超有感。
啊啊啊!馮小涵超美的!!!
……
她無言,隻是靜靜地放下手機,溫默地注視著眼前晦暗之中的一切。她沒什麼可說的,也實在是過於累了。這本是上頭公司的勾心鬥角,自己一個路人,被模模糊糊地牽扯進來,是她的劫數。時隔多日,她早就失去了起初的氣憤和痛苦,剩下的僅是那一抹寂寥之中的無奈罷了。她忽然深深覺得,自己如同路邊被人隨意丟棄的垃圾一樣,哪日不見了,也不會引起任何人的在意。
她的手指再次不自覺地攥緊,直到一陣刺痛感傳來,才怔怔地鬆開了手。
一陣敲門聲傳來,她顧不得披上衣服,慌慌忙忙地起身,視線以為過度的疼痛而分外模糊。
門開了,露出一張清秀慈祥的臉來,是張姨。
張姨是自己的房東,丈夫早逝,兒女在外地生活,一個人幾套房住著沒意義,便租給了需要的人。張姨年輕的時候是跳芭蕾舞的,以至於年過半百仍然風姿依舊。
“張,張姨好。請問是房租的事情嗎?”她生澀開口。
張姨愛憐地為她披上脫落的衣服,“小林啊,房租這件事情不要緊,阿姨再給你寬限幾天。隻是……好歹要給自己找一條出路啊,既然明白了娛樂圈是個水深火熱的地方,就不要再糾纏了。”
張姨的勸阻,她明白。“張姨,謝謝您。但是……”她低著頭,“我還是想要再試一試。”
張姨的目光一滯,知道無可奈何,又囑咐了幾句,就下了樓。
她慢慢地坐下,身體貼在生冷的木門上,卻抵不過心中的冷。
一個碩士竟然去參加了女團,想想都是個笑話。但她林月然,就是這個笑話。被經紀人的花言巧語騙進公司裏,想著一心實現小時候的夢想,不顧家人的勸阻。她多努力啊,但最後換來個
什麼結局呢
四分五裂,消聲覓跡。
其他的公司為了保全自己的人,不惜花重金買好位置,那重金可能也隻是她眼中的重金。礙於有權勢的公司,自己的經紀公司隻能舍一個保一個。她就是那個被舍棄的。可她換來的卻是經紀人的斥責與唾罵,其他練習生的瞧不起。合該瞧不起她。
隻要是與外界有關聯的平台,一律封號。就連最後的粉絲也不肯留給我嗎?她癡癡怔怔地想著。
她不由自主地站起來,一步一步向前走著,那種鑽心的痛襲來,是迫人的。她急忙尋找著藥片,偏偏找不到,隻能任由細碎的痛楚蔓延全身,然而更深的,是心中的寒冷。
突然,一陣急促地電話聲擾亂了她的心神,已經很久沒有人給她打過電話了。
她點開手機去接,入耳的,是一句舒緩低沉的男人聲音,“林月然。”
她渾身一凜,被這種語氣驚到,但卻是頭一回覺得自己的名字是這樣好聽。
她顫抖地問:“請問,你是……”
那男人繼續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複仇。”
“什,什麼複仇,你……你找錯人了。”
“你不恨嗎?馮小涵的頂替,公司的嫌棄……是啊,被偷換的人生,被踐踏的夢想,似乎,不那麼重要啊。”
她的心中烈火繚繞,竟然說道:“你有什麼辦法。我,我不信你的。”
他的聲音中帶著蠱惑的意味,向著林月然逼近,“信不信我,試一試不就知道嘍?看著他們猖狂的嘴臉,聽著外麵歌舞升平,你難道就該本能屈服?林月然,在舞台上閃閃發光的人本應是你。你隻是,奪回屬於你的一切。”
“奪回屬於我的一切。”她情不自禁地喃喃著。
“是啊,奪回屬於你的一切。”
屬於你的一切。